他真可怜(2 / 3)

和善,闻言拎起药箱走到奚叶身旁。

血肉模糊的细白手臂映入眼帘,他呼吸重了一分,不动声色地打开药箱,拿出镊戢,正欲夹起嵌在血肉中的碎小瓷片时,却被她阻止。

他下意识抬头看着奚家大小姐。

裙裾垂地,鸦发如羽,侧颜如玉。

好美人。

只见这位容色如玉的大小姐对他微微一笑,声音又轻又淡,却似重锤砸在他心底:“宋大夫,血肉的味道是不是特别吸引人?”

宋林闻言面色顿时大变。

疾医宋氏,擅以活人血肉入引疗愈,因其阴鸷伤人,被名门医学世家排斥,多年碌碌无为,最后只能落脚上京一处狭小医馆。

好在一身高超医术并未被埋没,声名鹊起后坐镇京城老牌医馆回春堂,备受推崇。

宋林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旁人堂而皇之议论他对血肉的兴趣了。他停住动作,眼神迷惑,十分不解:“宋某不知您在说什么。”

许是料到了他会做此反应,奚叶害怕地一缩身子,尖叫道:“你身上有鬼!”

女子刺耳尖利的声音在室内摩擦,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趴在你肩头,她说,她说……”

“求求你不要割下我的肉……”

呕哑嘲哳的嗓音,就像被人骤然掐住脖颈一样。

宋林起了一身冷汗。

是了,他当初第一次亲以血肉入引的就是个五六岁的瘦弱小姑娘,跪在长街上卖身葬父,哭得十分凄惨。

他掏出十文钱买下了她。

然后……

宋林惊叫一声,跌落在地,连药箱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奚叶偏头往窗外看去,艳艳蔷薇花枝被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

重台蔷薇,岁岁凋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①

在乱葬岗长长久久的日子里,每一个亡魂都在痛哭生前的不公遭遇,新鬼旧鬼,时时哭诉,奚叶已经懒得再问为什么。

如同她的死亡,根本不必问为什么。

然而奚叶还记得那个小姑娘的名字,穗穗,取秋日丰收麦穗之意。

坟茔冰凉,穗穗很怕冷,常常靠在她的肩头,语气天真:“姐姐,为什么我只有一个骨架啊?”

小女孩困惑不已:“我看大家都有血肉,像越哥哥就很完整。”

傻穗穗,因为乱葬岗无主幽魂,保留的都是生前模样。

永远困在生前模样,活在混沌中不得解脱。

奚叶已不想再见到幽魂穗穗,她只想见到鲜活的穗穗。

此时建德十八年季夏,穗穗死去是在建德十八年新秋,索性一切还来得及。

在她被关入不见天日要与夫君缠斗一生的禁院前,她要先杀了宋林这个冤魂债主。

权当聊以慰藉。

奚叶抬手擦去泪珠,缓缓绽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昳丽如春花。

*

日光高悬。

丫鬟抬头看着眼前破旧医馆挂着的“悬壶济世”牌匾,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鳞鸿信封,神情有几分迷惑。

昨夜大小姐将二小姐派侍女送来的锦盒和这个信封交给她,吩咐她来交给檀州街南山堂的掌柜,言道倘若有位越谣越公子来卖药材,就以高出市价一倍的价格收购,所需银两都从锦盒里拿。

檀州街地处偏僻,她一路走来,周边不过是些低矮房屋,南山堂也挤在街巷里,同上京其他宽绰疏朗的庭院完全无法比较。

大小姐缘何会与这样的地方有关系。

不过丫鬟明白,一个人想要在偌大上京活得久一点,就不要有那么多好奇心。

尤其在她是个命如草芥的奴婢的时候。

迈进南山堂时,里头的掌柜正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低头打算盘,压根没注意她。

丫鬟也借此机会打量着,南山堂不大,柜面散发着药材清香,各色药材摆放整齐。

她往前迈了几步,掌柜依旧连头也没有抬:“卖药材的往后院去。”

丫鬟鼓起勇气,将大小姐交给她的那封书信连同锦盒放在柜台上,缓缓推过去。

掌柜讶异地抬起头,眼神一下明亮起来,见到她时又渐渐暗淡,他“咳咳”两声,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奚家大小姐让你送来的吗”

丫鬟不明所以,点点头,并将大小姐嘱咐过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告诉掌柜。

掌柜拆开书信匆匆扫完,沉思片刻告诉姜芽:“你回去禀报大小姐,就说老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苍老的手拂过薄薄的纸张,像是下定了决心:“另外,还请姑娘托句话给大小姐。”

“那味药,大小姐准备什么取回?”

丫鬟记下这句话,同时心中浮出许多疑惑,大小姐还有药材寄存在这里吗?

日光洒落在屋檐上,瞧着已经快正午了,她与掌柜告辞,正欲迈出门槛时,有人提着一个麻布袋走进来。

粗布麻衣,眼神冷厉,头发用木簪挽起,分外别致。

“掌柜,卖药。”干干的嗓音,话很少。

丫鬟与来人擦身而过。

只听见掌柜应声:“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