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的她喝梨汤,母亲牵着她的手走在躺在南山堂后院挣扎痛苦的病人中间,母亲轻柔抚过她的脑袋……
最后的最后是掌柜老木苍老苦涩的面容,他嘶哑着嗓音,以头叩地:“大小姐,陈夫人去了,您节哀。”
为什么要节哀?为什么要节哀!
母亲明明答应她要为她煮好吃的七宝素粥呀,母亲答应她不会反悔的呀。
为什么要节哀?!
奚叶痛哭出声。
她后来曾经多次对着母亲留下来的食谱熬煮,耐心用心专心,但加了那么多珍馐果品的七宝粥,尝起来居然没有一碗清晨放在案桌上凉透的素粥可口。
大片水泽从奚叶的脸庞漫下,她心痛无比。
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在这五行之力的幻境中,她再一次体会到失去母亲的痛楚,哀意逾甚。
是谁害她失去母亲的?
奚叶抬起眼,那双通红蕴泪的眼睛里满是滔天恨意。
当年母亲明明已经与他约好和离事宜,很快她就能摆脱左都御史大人良妾的恶心身份,很快就能如少时一般做个背着药箱自在行走于世间的医女。
但偏偏就是在那个雨夜,有病人跪求上门,语调凄苦:“夫人,夫人,我家幼子惊厥发作,求您发发善心,救救他吧!”
母亲出了门,雨夜瓢泼,途中马车与山石相撞,滚落悬崖,尸骨无存。
什么都没了。
奚叶闭上眼,冰凉水迹蔓延而下。
什么,都没了。
后来她暗中探听过,那个病人家居京城郊外,村中亦有郎中。惊厥之症分毫耽搁不得,他却偏偏不辞辛劳直奔上京御史府。
格外诡异的做法,不是吗?
除非,背后之人本就是故意设局,想让这个意图脱离御史府的不安分医女丧命。
丧命在良妾舍弃高高在上的御史大人的传闻还未散开之前,丧命在御史府乐善好施心怀苍生广开义诊清名远扬之际。
奚叶缓缓睁开眼睛,原本的简朴木屋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整个院落都彻底消散。
面前只有遮天蔽日的浓郁树荫,黑暗中空气充斥着不安气息,耳边妖兽嘶吼,一道道猩红目光渐渐逼近。
奚叶站起身,脸上泪痕未消,手中已幻化出寒霜剑,冰冷刺骨,她一步一步往前,不曾退缩半分。
山林震荡,丛林中到处都是妖兽的痛苦嘶吼,血迹泼洒在郁葱高树上,如水墨染画。
伴随着最后一头妖兽被开膛破肚,奚叶提着长剑,走出深山,衣裙被鲜血浸透,整个人浴血淋漓,眼神冷冽。
好一个木试炼,好一个哀意,五行之力突兀地困住她,是想做什么。
幻境闪烁起来,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光晕霎时笼罩住她,刺眼灼目,她不由闭上眼。
耳边有人轻轻啜泣,却又在瞬间消失,徒留手掌间触到的坚硬骨节触感。
奚叶睁开眼睛,室内美人灯长燃,被微风吹动摇曳。
上京的天,黑了。
美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