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2 / 2)

郎张了张嘴,又不敢继续出头了。

陆二郎只盯着陆安看,话语中带着蛊惑:“怎么样,很简单吧?当然,你若做不出来,服个软,二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而俊秀的郎君清淡地笑了笑,看似谦卑无比。

第五旉看到这一幕,想到昨夜这人也是这般谦卑,然后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就砸他脸上了。脸上那玩味的神色瞬间消失,也没有挑拨成功的快意了,反而烦躁了起来。

他听到陆九郎那净澈的嗓音在念:“锄禾日当午。”

下一句是:“汗滴禾下土。”

劝农诗?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自诩懂了陆九郎的小聪明。

——启蒙诗其实并不容易写,既要遵循一定格律,还要用字浅显易懂,这才能起到启蒙幼童的作用。

像昨夜陆安作的那首诗,光是首句“千里黄云白日曛”,那个“曛”字就不合格了。而且从昨夜那首诗看,九郎应该更擅长大气磅礴又用字偏奇的风格,二郎这人真的……别看他行事风格狂妄,却绝不会小瞧任何人,瞅准了九郎的七寸打啊。

但九郎也自知自己写启蒙诗不行,便另辟蹊径,选择了作劝农诗——这种类型的诗相当于政治正确,做不好也不会得到过多的批判。

“倒也还算机灵。”有人小声对身边人点评,连夸赞都带着长辈看晚辈的漫不经心。

然后,就听到了九郎所作之诗的后两句——

“谁知盘中餐。”

清晨的风很冷,很寒,陆家人还没有吃热粥,被风一吹,本该是发抖的。

但此刻,他们突然感觉胸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咆哮着冲出来,他们的耳朵,他们的脑子,他们的学识,他们的判断,都在告诉他们,这首诗!这首诗最关键,最画龙点睛的一句,就要来了!

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他们想不出来。

只能前倾着身子,眼睛放光地盯着陆安。

昨夜“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名场面他们没能看到,本就扼腕,难道今天还能再见识一次?!

“粒粒皆辛苦。”陆九郎说。

在最后一句补全之时……“砰。”陆二郎心脏猛地一跳,后背已然汗湿。

这首劝农诗,可以说是天下无出其右。他其他启蒙诗作得再好,再超越这个,还能比得过政治正确以及内容正确双向涉及吗?!

而陆家不少人,已是被这诗惊得即刻从座椅上跳起来,状若疯狂。

“这诗……好啊!好啊!这诗怎么不能在流放之前写出来呢!!!”

但凡早那么数个月做出来,陆家运作一番,必使陆家九郎名满天下!

读书人看鸿篇蒙尘,佳作失利,真的是再痛心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家族出名篇,获利的是整个家族!大头名声由九郎得了,他们也能分几羹汤吃!

第五旉不是读书人,也不是陆家人,所以他更注意到了陆山岳略显疲惫的叹气。

有意思……

第五旉视线一转,就知道陆山岳为什么叹气了,他不介意再给这火浇上一泼鲜油——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那玩味的声音仿佛辅着墨汁流淌,第五旉的目光如同毛笔那般抚过陆二郎的虎口以及桌面泼洒的粥水米粒:“九郎这诗,真真应景。”

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小子。

陆安微笑着说:“大总管真是陆某知己。”

第五旉:“……”

他要吐了。

陆寅(陆二郎)猛然回过味来,他想起来了,当时陆安念最后那两句诗的时候,眼中分明噙着笑。

“陆、安!!!”

炭盆里的火苗子呼一下往上蹿,他抬起拳头就砸过去。

陆安几乎能感觉到那拳头上放出来的热量了。但是,陆家好几个人扑过来,抱腰的抱腰,抱胳膊的抱胳膊,拳头停在陆安面颊前,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二哥别生气!九郎年纪还小,不晓事!”

“二哥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九郎要是被打坏了,谁再来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样的诗句!九郎是天赐我陆家的美玉,碎不得啊!”

最后那个人说的话,才是真理。

陆家人无法形容他们听完这首诗时的感受,那种震撼,那种惊骇,那种眼睁睁瞧着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时激昂的心情。

有这般诗才,陆家九郎日后必然名扬天下,他们也会因着是陆九郎的族人,沾得一两分光彩。

陆家长辈脸上浓浓的一堆笑,陆家小辈心头滋甜。

陆二郎被他们勠力同心拦着,更起了逆反心理,胸膛起起伏伏,手腕一转,便要挣推开同族人,非要打陆安一拳不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嗒。”

筷子轻敲碗沿的声音响起。

“好了。”

陆家家主平和地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