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陆安(2 / 3)

士大夫风范。

他想象中的贪吃肉食的举动根本没有。

就算目光偶尔扫到驼峰和熊掌,也只是略带好奇,但视线一触碰到上面油膏,便立刻把视线移开,明显不爱油腻。

只看这个举动,第五夷便知道,对方过往所处的环境绝对不缺肉食。对驼峰和熊掌好奇也很正常,很多士大夫家中根本不会备这些菜,因为太不雅致了。

第五勇遗憾地垂下眼,立于一旁一一他一个太监,在此次宴会中不配上桌。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招。

就在陆安快乐吃饭,精神渐渐松懈时,第五勇向着座中正倒茶倒水,间或负责夹菜,还要劝食的妓女递去一个眼神,那妓女倒茶的手腕轻微地停了一下,在斟完茶后,轻声道:“郎君若不喜油腻,不若试一试这道博金煮玉?此物说开了便是膏脂煎笋,与白粥共食,笋脆粥淡,甚为味美。”陆安微讶之后,问她:“膏脂煎笋……是膏还是脂?若是二者兼备,还是罢了,过于油腻。”

那妓女便说明白是什么膏脂,陆安听完后,便道:“那劳烦你为我夹一筷子了。”

等煎笋到碗里后,陆安慢条斯理吃着这油煎笋,屋外阳光正好,郎君看似用餐用得怡然自得,实则筋骨发寒。

刚才,她差一点就中陷阱了。

现代人对于膏脂都是连用,常用的称呼是“油",什么猪油、牛油、羊肉,偶尔拽个文,就是猪膏/猪脂这么用,逮着哪个字用哪个。但古代士大夫阶级不一样,他们对此制定了一系列用词规定,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比如……

牛羊用脂,猪狗用膏。

戴角者用脂,无角者用膏。

像脂肪,在古代指的是戴角动物的肉,人无角,不能用脂肪这个词。又如病入膏肓,而非病入脂肓,同理。就是因为在古时,对人身上的脂肪只能称“膏″。

进阶版的,还要看香臊腥膻四字。它们有特指的油类。香特指牛油,臊特指狗油,腥特指鸡油,膻特指羊油。所谓钟鸣鼎食,不外如是。

你如果是普通百姓,随便你怎么用,但你如果是士大夫,一旦用错,必然会成为这个阶层的笑料。

而自小生活在陆家的陆九郎,面对这些礼仪应当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绝不可能说错。

陆安很庆幸自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强烈的警戒心。而第五男……他看着陆安那对着妓女轻轻颔首,行举轻松自然的模样,开始了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说到底,陆家换人这个事情只是他的猜测,而且谁家那么傻,能把自家男丁换给陆家。那几乎相当于赌命了,而且还会让被换出去的人和家里离心离德。他们图什么?

一通思来想去,第五勇快把自己说服了。

接下来后半场宴会,他再也没多做其他事,一时宾主尽欢。宴会结束后,陆安前脚离开,后脚,一道圣旨就传到了配所那边。陆山岳领着陆家众人匆匆出来接旨,普通圣旨不需要跪接,只需听麻即可。一一麻就是诏书的代称,听麻就是听诏书。本以为是圣恩隆重,没想到皇帝劈头盖脸对他们一通骂,斥责他们往日铺张奢侈,不修身心。

骂得陆山岳头昏脑眩,骂得陆家人汗如雨下。但等押麻宣旨的人离去后,陆家人左右一合计,一个个茫然疑惑到难以言喻的地步了。

他们陆家确实不够简朴,但在吃穿用度也就是寻常士大夫会有的吃穿用度啊!怎么就铺张奢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或许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陆安,已然回到了州学宿舍。关上门后,陆安下意识扫了一眼其他床铺,发现已经有一个舍友回来了。好像叫……“审聪?大晚上的怎么只有你在宿舍?”谢师敏的床位是进门左手边第一张床铺,一起住之前,她眼里的谢师敏是一个龟毛又自傲的人,一起住之后,她发现这人居然会吃小零食。床铺下的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小零食,还不介意分享给其他人。此刻对方就吃着自己的小零食,坐着自己的小板凳,听陆安问,就说:“他们要去山上住,按你的说法,就是那什么……露营?六月蚊子多,我不喜蚁子,就没去。”

陆安问了一句:“安全吗?”

谢师敏点头:“安全,都带了奴仆。”

那陆安就放心了。

房州州学的宿舍是四人寝,左右两排,每侧两张床。谢师敏对面的床属于赵公麟,总是懒得叠被子,有些乱糟糟,但有一个地方很整洁,就是他放忘秋先生的书籍和物件的小格子,他每日都要擦一遍,十分用心。

而赵公麟旁边的位置,是梁章,他从被褥、枕头到床上叠的袍服都是素色的,没有花纹,不见款式,只能看得出来东西洗到浆白。梁章对面那张床是陆安的床,哪怕主人离开了二十多天,床铺也被收拾得十分干净。

谢师敏看她视线落在自己床上,便告诉她:“是你那几个兄弟还有妹妹进来收拾的,最近雨多,他们怕舍内潮湿,被褥受潮,便时常来更换整理,说是等你回来后可以直接躺床上。”

陆安点了点头,又和谢师敏浅浅聊了一会儿,才脱去鞋袜,解了外衫,直接往被窝里一躺。

被窝很暖,很软,还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