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灾(三)(2 / 3)

了一幕幕皮影戏,她在其中穿梭。然后穿到了自家门前。

其实也没有门了,只有一个门洞,土墙坍塌得彻底,屋内的锅碗瓢盆自然也没有了,她走到纺车旁坐下,纺车却再也不能吱吱呀呀动起来了。她换饭吃的东西没了,但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活计。屋里到处都是泥沙,妙娘没有哭,她保存着体力开始在泥沙里翻找一一翻到了侥幸没有被冲走的床,尽管木头已经烂完了。妙娘想,还好,凑活凑活还能用。床可是个大件,特别费钱。翻到了一把菜刀,大抵是被水流卷着,恰巧插进墙里才没被冲走。刀上多了一个豁口,妙娘却欣喜若狂地把菜刀拿起来放在身边。一一护身的东西有了!

又翻开泥块,找到了几件泡烂了的脏衣服,一一裁裁剪剪,缝缝补补也能用。

一想到缝补,就想到自己贷钱买回来的纺车,本来是想着多纺几匹布补贴家用。如今钱还没换上,纺车却没有了。

厄运终是把她击倒了。三十二岁的妙娘扑在废墟上,放声大哭,每一个颤抖、崩溃的哭音都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命运的指责,不只有她在哭。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哭。

十二岁的小蛋也在哭,他的奶奶也在哭,尖声尖气,抱着唯一的孙子在怀里轻轻捶打:“我苦命的小蛋啊!你今天起就是没爹没娘的小蛋了!你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或许命更苦的是小蛋的邻居,那个会给小蛋唱歌的黄花儿姐姐。黄花儿是个女娃娃,不论是爹还是爷奶,一向不待见她。娘倒是对她还好,但娘落水找不着了。现在房子破破烂烂的,家里人就想少一张嘴吃饭,她爹已经和人谈好了,一袋粮食,就能换走他这个漂亮闺女。但刚换走一阵子后,她爹气喘吁吁又跑回来,把那人那只伸进黄花儿胸口正摸着的手拽出来,把粮食塞他手里,又把黄花儿拉了回来:“不换了不换了!”黄家爷奶大为惊愕:“咋就不换了?她留在家里要多吃我们草根的饭的!”黄花儿她爹咬着牙说:“还不是官府那边!我去领粮食,他们说不给领,一定要女人小孩来领,才能给全家的份儿。”黄家爷奶说:“那咱们草根也是小孩啊!”黄花儿她爹就说:“官府说了,咱家有女孩,就必须女孩来领!男孩不算!而且还得在官府眼前把饭吃了才能把剩余的粮食拿回去!”黄家爷爷瞪眼睛:“你傻啊,就说花儿死了,掉水里捞不着了!”黄花儿她爹白眼珠子都翻出来了:“你以为我没想过?人家要查的!刚才把花儿卖了,好多家都看着呢。万一他们去告状,官府奖励他们粮食怎么办。”黄家爷爷哑了嗓。

黄家奶奶拍着膝盖嚎哭:“这谁出的丧尽天良的主意,这不是逼着我们家多养一个人,逼着我们草根饿肚子么!”

这“丧尽天良的主意”是陆安出的。

为了女人小孩在灾后的存活率,赈灾粮每家每户必须由女人小孩来领,如果因灾情,家里的女人小孩失踪了/死了,那官府就必须做好登记,待灾后时常走访其家及四邻,一旦有误,即刻重罚。

房州知州瞧着那排成长龙的灾民队伍,面色愁苦到发沉,但看到陆安时还是挤出了些许笑意:“九郎,你那必须女人小孩来领救灾粮食的主意很是不错,许多人家都不敢卖女人小孩了,这法子该上报朝廷,以后作为惯例。”陆安沉默一会儿,说:“她们现在是活下来了,但朝廷的赈灾粮只管一个月,后面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这也没办法……“房州知州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房州知州想了想,又道:“如今我正在招灾民做事,让他们铲除城内淤泥,清理废墟,拿粮食当工钱,男女都能干。应当可以抵挡一些时日。等淤泥清理完了,就领人去把田地清理干净,今年来不及了,明年春耕可不能耽搁。也付粮食。”

以工代赈是古代救灾常见的操作,陆安并不意外。她只是问:“粮食可还够?”

房州知州说:“已经派人去调周边未曾受灾的常平仓的粮食了。也派了人带足钱财去其他州买粮食了,应当还能支撑一段时间。”陆安点了点头。

正忧心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九郎!有人来寻你!”莫非是陆家人?

陆安一时只能想到这些人。这次洪水一退,她第一时间就去寻了陆山岳,做足了孝子贤孙模样--倒不全是虚情假意,毕竟陆山岳死了,她可是要守孝的。到时候什么科举都别考虑了,想办法做个伪装,逃之夭夭吧。然而陆安惊讶回头,却见是应劭之老远就冲着她挥手,应益之站在应劭之身边,一如既往的安静。

“我们听说房州得了水患,担心你出事,就急忙过来了。”确实很急,青年白净的薄衫沾着汗味与肤香,额头上也是汗光闪闪的。直到看到陆安人还好好的,这才猛松了一口气:“我们还带来了一百一十五万五千斛米过来,不知道够不…

“够了!够了!多谢郎君倾囊相助!”

房州知州从旁边蹿了出来,脸上皱纹笑得跟蜘蛛结网似的,一把握住应劭之的手:“怪不得九思总和本官提到你,如此仗义,真不愧是九思的好兄弟!应劭之惊喜:“是吗?九思总提起我?他怎么提的?”房州知州顿了一下,转进如风:“这可就多了!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如今急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