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慎出声后,与陆安等人对上视线,便笑了一下,从墙上翻了过来,郎声道:“抱歉,我与同袍们路过此地,听得郎君高见,便忍不住驻足留恋,还望莫怪。”
这青年没有其他特点,唯有一身麦色肌肉刀削斧凿那般,棱角分明,犹如岩石。
又自我介绍:“某家姓澹台,名倚兰,字伯芳,不知郎君何名?”陆安拱手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姓名字还有排行,对方表情微微一僵:“阿……原来是你,陆九思。”
澹台倚兰下意识想跑。
他是将门子弟。
在大薪,军人和将门不可一概而论,军人是大头兵,地位低,而将门…就这么说吧,皇帝和将门联姻,已经成传统了。官家与士人共天下,与将门共富贵。
说是这么说,但那些文人看将门的目光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受此影响,澹台倚兰一向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声名赫赫的文人。可这个文人认为可以给军队写史诶!
“呼……不管了……
澹台倚兰低声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声,然后又扬起笑容,走向陆安:“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十分感兴趣,我与我之同袍都是士卒,将去边关,不知可否交谈一番?″
陆安及其弟子和澹台倚兰及其小队成员交谈了一会儿,澹台倚兰听得军魂之说,只觉得豁然开朗,又一叠声询问:“你方才所说战史一事,官家真的会肯允许这般做吗?”
陆安只道:“可以一试。若不去试,就完全无可能。”澹台倚兰呢喃道:“也是……也是……
他看着陆安,脑子飞速运转,然后咧嘴一笑:“你此前言语间曾说,你们要去夔州?”
陆安点头:“是。”
澹台倚兰又道:“要从西山走?”
陆安又点头:“不错。”
澹台倚兰很有礼貌地问:“西山险峻林多,或有匪类,我们恰好同路,九郎君可需我等护送?”
陆安欣然接受。
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拿出,退了房,一同前往西山。澹台倚兰一路都在观察这个名动天下的九郎君。对方没有年少成名的天才特有的傲气,反而很沉稳,纵然知识已是渊博,每日依旧手不释卷至深夜。
除此之外,不论当日是早睡还是晚睡,陆安都会早起,起床洗漱之后,必然会打一套拳法,练一套剑法,在周边小跑,活动筋骨。同行士卒见了,小声道:“这陆九郎实是有趣,我以往瞧见的那些读书人,早起都是手拿书卷诵读,唯有他,还有那些被他带动的学生,是一大早在打拳练剑。瞧着不像文人,倒像是儒将。”
“尽瞎说!“澹台倚兰将身子探过来,一只手勾着士卒的脖子,侃侃而谈:“我跟你说,人家这是有典故的,晋朝的陶侃你们知道不?不知道?他是陶渊明的曾祖父!他每天早上醒来后,搬一百块砖到官署外面,黄昏时又搬回来,人家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立志要恢复中原,怕自己因为政务过于清闲而生情性,为了督促自己勤勉才去搬砖。”
“依我看,这陆九思估计也是那样的人。”澹台倚兰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正在练剑的陆安,缓缓眯起了眼。这陆九思……瞧他那自律样子,就知此人心怀大志,必定是要去做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