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稼轩别开天地,横绝古今(2 / 2)

。”官家也说得极快:“你那枣红马不算好马,你把这匹马牵回去吧。”陆安知这匹马是恩宠,也是风口。

但……无妨。

感受着文臣武将的目光如针般密集,陆安只是泰然拱手:“谢官家恩赏。”一一以后这样的"风口",还多着呢。

柴稷就爱他这不扭泥的样子。皇帝既然愿意给你恩宠,你就接着,若是推三阻四,淡泊明志,他反而不爱了。

柴稷又想了一下自家贤才推三阻四,淡泊明志的样子,把下颌一撑,在心中更严谨地补充:定然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自己既然知道贤才淡泊明志,又怎么会当众送他他不喜欢的,会拒绝的东西呢。一一我肯定送符合九思喜好的物件啊!

柴稷点了点头,逻辑自洽地把自己说服了。大

陆安牵着这匹好马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消息传得比她的脚步还要快,待到站定时,周围的视线已经从单纯的惊喜与尊敬,变成了纯粹的敬畏。在陆安正式被皇帝召见,出现在官员面前的那一刻起,哪怕她还只是个科举考生,也已经与其他考生有了本质的区别。没有人会否认,只要陆九思一考完科举,就必然会有高品官位在等着他,而不像大多数考生一样,中第者即赐以官职,但官职多为九品,且放至地方,偏远地区为官。

真羡慕啊。

这么想着,字为彭年的建州浦城杨氏子弟快步上前,翻出自己的诗稿,急道:“九郎君,我这西昆体观之,尚欠火候,却不知该如何改进,郎君可否一瞧?”

其他人暗骂一声卑鄙,连家传绝学都能拿出来谄媚,实在有失士人风范!一一怎么他们就没有那么好用的家传绝学呢!瞎!

跺跺脚,气一遍,然后竖起耳朵听陆安怎么说。陆安接过诗一看,立刻就发现问题了:“你这诗用典太艰涩,太生僻了,我曾经也有这样的问题,那时我初学诗词,满纸堆砌典故,自以为风雅,被家父批得体无完肤,言我卖弄学问。我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好在通过不断琢磨,总算是学得些许窍门,郎君若愿意,我将之分享给郎君可好?”那自然是好的!

而且,九郎君真是君子作风,分明是他杨彭年当众请教问题,可九郎君还是特意用言语来避免他被当众指出不足的窘迫。杨彭年看起来几乎要落泪了:“多谢先生!”陆安便说了:“譬如首句,玉楼重把病愁窿,银海无情一抹空。”“你大约是想写你生病了,肩头削瘦又突起,内心深处也是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但你无法将这些痛苦与忧愁排解出来,你的心灵十分冷漠与空洞,你的眼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杨彭年愣住了,杨彭年双目含泪:“先生!你懂我!”旁边一个学子沉默了一会儿,问:“先生,我不懂,这首诗哪里写了肩头,又哪里写了眼睛流不出一滴泪。”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他用典晦涩了。"陆安叹口气,道:“道家以两肩为玉楼,以双眼为银海,他用典在此。但用得太玄了,看得人云里雾里。”说着,陆安给他们示范了一下:“用典当这么用: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

又详细说了哪个字是哪个字:“你们看,我这句诗若不说其中有用典之处,你们瞧着是不是只以为在描述雪后景色,没有突兀之处?”众人恍然大悟。

确实。这句诗哪怕别人不知道它用典,也能欣赏它的美,顶多就是以为它的意思是:屋宇覆盖着深雪,恍如玉楼,四野弥漫着雪花,恰似银海。而一旦知道它用了典,便更叹此句绝然:雪后寒冷,使双肩冻起鸡皮疙瘩,雪光耀眼,使双眼眩晕生花。

“我明白了,先生!"杨彭年激动地说:“你的意思是,用典要融合进诗中,但不可影响阅者感官,用典诗若让人去深思此词此句的释意,便算不得精妙用典。”

四周惊叹声四起,陆安含笑点头。

其实用典的诗词,公认最绝的当属辛弃疾,说他用典“别开天地,横绝古今”,比如这句“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又美又流畅,知道他用了典的要拍案叫绝,不知道他用典的人也可以惊叹此句之灵动。可惜辛弃疾的词只适用于特定场景,很难借用。毕竞她总不能学辛弃疾感怀自己怀才不遇,悲叹南宋偏安半壁江山。顿了顿,陆安感觉也不是不行,不把整首词写完就行了。于是她又把辛弃疾那句“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写出来,道:“我前些时日偶得此句,其用典更妙,与′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是两种风格,你可说说你更喜欢哪一种,我循着这个方向才好知该如何矫正。”“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