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的伤兵营,在苏倾离那套颠覆性的《军中卫生防疫条例》的铁腕推行之下,短短数日,便已脱胎换骨。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死亡的恶臭,而是淡淡的石灰和艾草的消毒气味。地面干净整洁,伤员被分门别类,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死亡率的直线下降,更是让所有人都对苏倾离的“神医”之名,敬若神明。
然而,苏倾离的眉头,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开来。
这日,她巡视营房,看到一个刚刚被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年轻士兵,因为无人照料,渴得嘴唇干裂,却连抬手取水的力气都没有。不远处,另一个骨折的伤员,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背部已经出现了褥疮的早期症状——皮肤发红,隐隐作痛。
“王爷,”巡视结束后,苏倾离找到了正在与秦致远商议城防的萧煜,神情严肃地说道,“药能治病,条令能防死,但真正能让这些伤员快速康复,重返战场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萧煜看着她凝重的神情,问道:“倾离,你的意思是?”
“是‘护理’。”苏傾离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一个伤员,从受伤到痊愈,治疗的过程或许只占三成,而剩下那七成,都取决于后续的照料和护理。按时喂药、更换敷料、清理身体、甚至一句简单的鼓励和安慰,这些看似琐碎的小事,却往往是决定他们最终生死的关键。”
“可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秦致远抚着长须,叹了口气,“城中所有的郎中和药童都已投入进来,依旧是杯水车薪。那些粗手大脚的壮丁,让他们搬搬抬抬还行,做这些细致活儿,怕是会越帮越忙。”
“所以,”苏倾离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的光芒,“我们需要一批全新的、专业的‘护理’人员。一批心思细腻、富有同情心、并且足够勇敢的女人!”
“女人?”
听到这两个字,饶是见多识广的秦致远,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萧煜和风影也是眉头微蹙!
“倾离!不可!”秦致远第一个出声反对,脸上充满了担忧,“伤兵营乃是阳刚血气之地,多是些浴血搏杀的军中汉子!让未出阁的女子进入此地,抛头露面,照顾这些陌生男子,这……这于礼不合,也有伤风化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引来满城的非议!”
在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根深蒂固。未婚女子别说是进入伤兵营,便是与陌生男子多说几句话,都可能会被视为“不知廉耻”。苏倾离的这个提议,无疑是石破天惊!
“礼法?风化?”苏傾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外祖父,敢问在国难当头、家破人亡之际,是所谓的‘礼法’重要,还是那些为了守护我们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性命更重要?”
“在这片土地上,当我们的父兄、子侄、丈夫在城头之上流血牺牲的时候,我们这些女人,就真的只能躲在深闺之中,哭哭啼啼,做些无用的针线活,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昂和强大的感染力!
“不!”
她走到院子中央,面对着那些因为她的言论而被吸引过来的、同样出身乌镇和飞鸟寨的、或因为失去亲人而悲痛、或因为无所事事而迷茫的数百名妇女,振臂高呼:
“我今天要告诉大家!在这场决定我们所有人命运的战争中,没有一个人是局外人!也没有男女之分!”
“男人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我们女子便不能救死扶伤,安稳后方吗?他们用刀剑守护我们的家园,我们便用双手去治愈他们的伤痛!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无人照料而在痛苦中死去,便是所谓的‘贞节’与‘体面’吗?”
“今日,我苏傾离在此,要组建一支‘秦氏女子看护队’!我不要你们貌美如花,也不要你们知书达理!我只要你们勇敢!有爱心!不怕脏!不怕累!愿意用你们的双手,去为那些守护我们的英雄,擦去脸上的血污,包扎身上的伤口,送上一碗热汤,道一句辛苦了!”
“我问你们!你们敢不敢?!”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妇女都被苏傾离这番慷慨激昂、振聋发聩的“宣言”所震撼!她们从未听过如此大胆而又令人热血沸腾的话语!
是啊,她们为何只能等待?她们为何不能也为这场战争,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在乌镇瘟疫中被苏傾离救回了孩子的年轻母亲,第一个站了出来!她擦干眼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着苏傾离深深一拜:“苏神医!我愿意!我儿子的命是您救的!从今往后,我这条命也是您的!我愿意加入看护队!”
“我也愿意!”
“还有我!”
一个,两个,十个,上百个……
越来越多的女子站了出来!她们的眼中,不再有之前的怯懦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唤醒的、属于女性的自尊、力量和担当!
看着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秦致远和萧煜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苏傾离这番话,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当天,整个大夏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