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感情线不喜慎入
两个人并排朝出口走,中间隔了半块地砖的距离。离开树荫之后,午后的阳光落下来,在地面斜斜地投出行人的影子。冯山月抬腿,落脚,鞋子刚好踩进袁驰的影子里。他也正望着地面,索性落后半步,直到两人的影子不再纠缠。相识太久,赌气过很多回,有时候不必转头看对方的脸,也能察觉出他动作里的心事重重。
冯山月的步子却更轻快,顺口说道:“刚才有个找我聊天的人,和你穿得差不多,我认错了。”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解释也多余,倒像是她心虚似的。有什么好心虚的,从前在学校里也没少见他被女生拦住搭话。学生会主席是个出风头的位置,如果这人还长得好看,更是绝杀。每逢活动袁驰在升旗台念发言稿,冯山月在底下都能听到几句关于他的议论。只不过这方面的交际都被他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没让她抓到用来奚落的把柄。
心里的念头在蝉鸣声中转过一个又一个,突然听到袁驰学着她的习惯,嗤笑一声。
“你好像每次都认不出我。”
有笑的声音,却无笑的实质,这些天以来,很少见他这样话里带刺。冯山月立刻反驳:“什么每次,总共就两次。”紧接着,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并且在这不断延长的沉默里,逐渐意识到对方也在和自己回忆同一件事。呼吸着北方干燥的空气,头顶夏天的太阳,耳旁是喧嚣的蝉鸣。可脑海中一刹那想起的,是初春潮湿的雨天,昏暗的房间里,错认的拥抱,被小心擦干的发丝,掌心拭去的眼泪。而这些,全都是冯山月试图忘掉的东西。
事情已经平息,在犯罪者接受应有的惩罚之后,悲伤与愤恨可以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唯有关于亲密接触的记忆无从开解。它们在夜深人静时悄然融化,流动着淌过她的脸颊、手臂、胸腔。与女生迥然不同的身体,有着带茧子的手掌、肌肉紧绷的腰身、撑起肩膀的宽阔骨架。
温度,触感,气息。只要闭上眼回想,所有感官都会忠诚地应和。耻于言说的欲念在天台上被人恶意揭开,又在高考的重压之下被她按回去,于是缩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自暴自弃地生长。然后,每次都在同一个问题上令冯山月骤然惊醒。当时竟然是她主动抱的袁驰。
…奇耻大辱,他还把她推开了。
现在想来,从天台上背她下去的时候也是,他为了避嫌宁可只抓她脚踝,还在她下巴碰到他头顶的时候,故意把她掂到一边去。旧账经不起翻,从前本就是势同水火的关系,被对方拒绝、奚落、推开的例子不胜枚举,一旦展开联想,大大小小的争执全都往脑海里钻。烈日下,脸颊被晒得升温,高温煮着冯山月的烦躁,渐渐有水开冒泡的迹象。
袁驰落在冯山月身后半步,正不知该如何接话,连原本的醋意都在沉默中蒸发殆尽,忽然看到冯山月转头剐了他一眼。随后,故意和他拉开距离似的快步走远。
他不解地皱眉。
那句话有这么重吗?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绕过排队的人群,汇入街道上的人流中。马路上车来车往,最近的卖水店铺在街对面,还要顶着日晒绕路走很长一段距离。
冯山月抬手在额头上搭凉棚,站在街边屋檐的阴影里,寻找过马路的通道。身后的影子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了人多的地方才走近,替她挡开路过行人的剐蹭。
然后听见对方生硬地另起话头,问她:“你的志愿打算全报在首都吗?十分明显的没话找话,也可以解读成委婉地求和。冯山月眼睛朝另一边看,装没听见。
街上乱糟糟的,行人往来,袁驰又靠近了一些,好让她听清他的声音:“如果我分数够不上华京,后面还会填魔都的大学。”你呢?
这一句不必说出口,他知道冯山月能听懂他想问什么。毕业季里,友谊,或者爱情,无数段关系在双方决定报考的城市后踏入新阶段。
要么各奔东西,从此渐行渐远,要么仍在一起,于是有了升温的机会。如果以后不在一个地方上学,说不定再过几年,两人之间就会退化成一年见面几次的普通朋友,再向旁人介绍对方时,只剩下儿时玩伴这一个身份,所有隐藏在争执下的在意,最后都会变成饭桌上的一笑而过。放在几年前,甚至就在一年之前,无论有没有察觉到心里那点萌芽,冯山月相信她和袁驰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给出相同的答案一一谁要和他/她报到一个城市去!
然而。
耳旁传来旅游团导游的吆喝声,吵嚷成群的游客紧随其后经过,为了抵挡推操,袁驰不得不再近一步,站在冯山月侧后方。她转头时,先感受到的是高于空气温度的体温,透过他薄薄一层T恤的布料,若有似无地贴上她的胳膊。
不由得分神去想,以前两人极少用这样的距离相处,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却越来越频繁地靠近。
随后才看清他近在咫尺的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同样是上挑的狐狸眼,有人懂得运用它的魅力,对着刚认识的女生也能似笑非笑地勾人,但袁驰好像在这方面缺根弦,笑就是笑,不笑就是不笑,提问时只会眼睛不眨地锁定目标,和对方较真。
只要冯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