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偏僻海滩。 素波没过白沙,浅浅涨落。 一只皮靴突兀踩入。 覃十三抓着一只公鸡,割开喉咙,仰头满饮,念念有词,然后一口将鸡血喷入海中。 随后。 挥舞着两把铃刀,且唱且跳,回到了岸上法台之旁。 法台前立着一个纸人,额头写着许二娘儿子的大名。 左右手又各自牵着另外的纸人,右手的穿着许二娘平日衣裙,左手的带着一枚品相精良的大食金币。 许二娘便在法台下方,既期待又忐忑。 黄尾悄悄挪到李长安身旁,低声问:“这法事能成么?” 道士平静回他:“你找的巫师,我如何知晓?” “不是怕这厮怕事。”黄尾惴惴不安,“弄了个假把式糊弄咱们么?” “不必担心。” 李长安摇头,指向海面。 “‘龙子’已经来了。” 鸡血在水中无声渲开,将大片海面染成粉红。 粉红里又浮出许多被啃食过的鱼虾尸体,被海浪推上岸,堆积成海水与陆地的分界线,散发出浓浓的恶臭。 覃十三猛地转身,戟指海面,血滴随着大喝喷溅: “流离孤魂,还不速速归来!” 顿见海岸不远处忽见涌泉,随着大量淤泥翻滚而出,一个人形自淤泥中站立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人,站在没腰的海水里,面容苍白,浑身湿漉漉的。 “我的儿!” 许二娘一声哀鸣,踉跄着扑了过去。 覃十三赶紧把她拦住:“娘子莫急,那些小混蛋可没这么好心!” 但许二娘哪里听得进,不管不顾只是挣扎,覃十三被抓挠了好几下,气得破口大骂,但不敢放人,扭头冲黄尾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黄尾赶忙过来搭手。 许二娘挣脱不过,只望着儿子哭喊:“儿啊,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让你上那海船。” 儿子似要回答,但嘴唇好似被缝住了,不论神色怎么焦急、凄苦,也总开不了口。 直到。 他仰起头,露出脖颈,惨白的皮肤现出一条红线,而后忽然撕裂开来,成了一条骇人的伤口。 皮肉泡得发白,外翻的口子好似嘴巴开阖,道了声: “娘。” 许二娘的挣扎蓦然一顿,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只有眼泪满面流淌。 也许是看到了母亲的悲恸,孩子在海水里艰难挪动蹒跚过来。 但刚迈出脚步。 衣衫便大片大片突兀染红,零碎脏器从衣摆下滑出,浮在水面,海水愈加赤红。每一步,身上便出现大小不一的伤口,片片皮肉随之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不多时。 少年郎已化作一个血淋淋的骷髅。 可他依旧艰难拖着步子向前。 当他即将迈过“分界线”时,海中忽然响起许多稚嫩却满是恶意的笑声。 紧接着。 一个又一个皮肤乌青、肢体残缺的童子自海中跃出,扑在少年身上,将他再度拽进了血红的海水里。 黄尾回头大喊:“道长!” “疾!” 黄符如流光飞掷。 耀眼的金光随之四下迸射。 李长安已然纵身跃入光芒。 稍许。 金光消却。 李长安独立海滩,凝目望着远处海波深处,海浪清浅,海沙细白,无论少年郎还是鬼童子俱如梦幻泡影,不见影踪。 “李道长?”许二娘面色惨然。 李长安没说话,只摊开手掌,唯有一枚骨片以及一块染血的衣角而已。 ………… 李长安与黄尾把许二娘送回了家中。 她没再哭泣,反而神色平静地开始张罗起饭食。 两鬼呆在一旁面面相觑。 不论是以道士的洒脱,还是黄尾的狡猾,都想不出如何去安慰一个亲眼看到儿子凄惨死状的母亲,尤其是这个母亲还是没结账的雇主。 只好干巴巴扯几句:“阿嫂莫要太费心。” 许二娘自在灶台忙转,头也不抬:“无妨,人总是要吃饭的。” 说着,还把梁上挂着的唯一一条腌肉取下来,打理好一并下锅。 不多时。 饭肉俱熟。 分出三大碗杂粮饭,淋了酱汁儿,垫上咸菜,面上铺了油汪汪一层腌肉。 李长安两个只客气了不到一秒,便没出息地埋头干饭。 就像许二娘说的,饭总是要吃的。 吃完,许二娘拿来了报酬,比谈好的还多一些。 “还有一桩事须得麻烦两位。” “尽管吩咐。” 许二娘又递来那枚大食金币,并用染血的衣角裹住。 “劳烦把它还给原主。” ………… 宋万平握住那块衣角,眼神空洞。 许久。 仿佛才意识到面前还有两位客人。 他张开嘴,言语在嘴边打了许多转,才迟迟问: “二娘,可好?” “尚且吃得下饭。” 李长安说起许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