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心头一凛,忙敛了神思,腹下气息这才回转如常,悄然归了正道。
他粗喘了几口气,盘坐不动,静静将那一瞬的异状在心头温了遍。
越想却越觉古怪。
方才那一动,倒不像是气自鼓荡。
反倒像是……念起而气随。
不是本源冲撞,不是经络受阻。
只因他心头一闪,腹中一动,那气机便应声起了涟漪。
这便有些不合常理了。
按说气行周天,自有其法,循经走脉,从来是稳扎稳打之事。
岂是心头一紧,便能随意驱使的?
姜义垂眼沉思,心头却不免有些发热。
念动而气随……
若真是这般,那这“神旺之境”,只怕正是“以神御气、以念驭息”的门槛所在。
此门一开,修行不啻快马加鞭,斗战时更能心随意转,气如臂使,妙用无穷。
念头翻转如飞,正觉此路可走,忽又心头一沉。
那气息乱起之时,已然惊险万分。
若非自己多年心神磨炼得稳,底子也扎得牢,此刻只怕早已气血逆冲,五脏如焚。
这等事,听着神奇,实则离危机只差一线。
姜义定了定神,将那点雀跃按了下去。
修行之道,最忌妄动。
眼下虽隐有苗头,却也不能逞一时之快。
还是待来日找刘庄主细问一回,再细细斟酌也不迟。
姜义拂袖而起,先去了后院,解了那点俗务,再慢悠悠折回屋里。
院中晨风带着点草木气,清润得紧,炊烟未起,几间屋子都还静着。
他也不急,挨屋走了一圈,轻声问了问昨夜观想的情形。
可惜几人答得都差不多,说的不过是“心头透亮些”、“神意舒坦点”,倒也安稳,但总归无甚实质。便是那最早精气圆满的姜明,也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
“还是一片雾,心念探进去,像是空里抓风,半点形象也寻不着。”
姜义听了,只是笑笑,轻轻颔首,勉励几句。
原想着大儿根基打得早,闺女悟性也高,怎么说也该他们先行一步。
不成想,撇开那日在血阵惊变之下意外瞧见血光的小儿不算,头一个窥见魂象的,竞倒是他自己。这事说来倒也玄妙,强求不得。
饭后,几人如常往老屋后的寒草地去。
远远便瞧见刘家的那小子早已候在地头,袍袖卷起,站得端正。
姜明站在前头,照例讲经,语声不高,却字句分明,句句落在寒风里。
姜义今日却没听太进去,神思浮动,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闲意。
眼角一偏,正瞧见刘家的两个仆从背着空篓,又朝那片新开的寒地去了。
这回幻阴草种得比往年都多,古今帮练功用得又急,隔不了几日便要收一茬,周而复始。
姜义挂念着今晨体内异象,经也听不下去了。
心念一动,便起了身,回屋寻了把镰刀,顺手拎了个背篓,径自往那边走去。
那两个仆从见他过来,彼此一瞧,倒也没拦,只客气一句“劳烦姜家主”,便都低头干起活来。三人各收了一篓寒草,背在肩上,一路不紧不慢,朝刘家庄子行去。
才进前院,就见刘庄主正抡着磨石,在磨那柄臂粗的钢叉,火星子溅了一地,热气扑脸。
见姜义来了,他赶紧撂下磨石,抖了抖手腕,笑着迎上来,道:
“这点粗活儿,哪里好意思劳烦姜兄亲自来跑?”
姜义径自把背篓往地上一放,顺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那俩仆从自有人来接手,寒草一束束地抱进屋里去了。
姜义却没挪步,站在院中望着那柄钢叉,笑着说道:
“这寒草是留给村里孩子修心用的,姜某出一力,谈不上劳烦。”
他话音一转,语气也松了几分:
“倒是姜某,要多谢庄主所赠的风狸宝药,昨夜观想,竟大有受益。”
刘庄主闻言,眼中光芒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一颔首。
心里却是留了意,悄悄探了些气机过去。
只觉对面这位姜兄神息清明,气血亦较往昔更显活泛。
不过那神魂之境,终归不同于筋骨气脉,气机虽动,神意却藏。
非是凝神静观、细细体悟,断难瞧出真形。
姜义却不似藏掖之人。
他向来性子实诚,心里有几分得失,嘴上便带三分分寸。
此刻也不绕弯子,将清晨观想时所感,一一道来。
尤其那“气随念动”的异象,说得极细,语中带疑,分明是来讨教的意思。
至于那一缕神魂初显的端倪,他却没说得太清,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识海间似有微动,仿佛隐隐窥得一线脉络。”
并未细说那两点幽光的模样,言语一收,留了余地。
刘庄主听得入神,眉宇不动,心头却已翻了个波澜。
那卷《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是他亲自传下的。
那风狸,也是他翻了两座山,才猎得的灵物。
又配上老祖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