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天下梁机
天际深处雷声滚过,雨水从檐角“哗哗”落下,似细密刀刃直插入大地。奚叶倚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咳嗽个不停,旁边的姜芽急忙递过来一碗参苏饮,脸色忧愁劝道:“大小姐,您快喝了吧。”奚叶用丝帕捂住唇,缓缓摇了摇头,她的精神岌岌可危,几乎要支撑不住,人间的这些药饮是没有用的。
见她始终拒绝,姜芽急了:“大小姐您一直不肯喝药,身体怎么受得住”说到后面姜芽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这几天也不知大小姐生了什么病,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她想去请太医却被大小姐阻止。大小姐就这样苦苦熬着,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她有几次还看见大小姐咯出血来。可是殿下如今在宫中侍疾,三皇子府无人敢违抗命令,只能任由大小姐的病一日日严重。
姜芽急得要哭出来:“大小姐,您这样……会死的………姜芽虽然不通药理,但也知道人一旦走到吐血难眠的程度,必然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快死了才好呢。奚叶嘴角弯弯。
她放下丝帕,抬手揉了揉姜芽的脑袋:“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大小姐说得如此笃定,姜芽泪眼朦胧看过去,如花美人朝她温柔一笑。似初见时为她泡了一盏热茶般温和可亲。
姜芽心中犹疑,她了解的大小姐不会撒谎,也不屑哄骗下人,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只是看着大小姐病容憔悴,她还是有些不忍。窗外雨滴溅落,有些许水汽落在窗槛上,奚叶抬起手接过,雨珠寒凉,落在她身上冰冷沁骨,仿佛要扎穿肌肤。
痛感剧烈,奚叶缓缓笑了起来,看着天幕黑云聚拢,大地被密密麻麻雨线覆盖,远望高楼殿宇皆被笼罩在阴沉天色下,黑云压城,然三皇子府这一片天地却毫无云翳,纯然落雨而已。
天道啊,来见她吧。
奚叶歪了歪脑袋,柔声一笑。
为什么要这么胆怯呢。
见大小姐兀自抬手接着冰冷雨水,姜芽转身疾步从寝殿取了貂裘毯盖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絮叨道:“大小姐,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奚叶垂眸一笑。姜芽当真是误会了,她从来没有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呀。她只是。有些无能为力。
奚叶轻轻叹息一声。
殿外有侍女恭敬禀告:“三皇子妃,左都御史大人在外求见。”水汽弥漫,奚叶收回手,睫毛颤动:“请父亲大人进来。”一旁的姜芽赶紧合上窗牖,又让侍女点起两盏宫灯,隔着屏风侍立在侧。奚父迈步进来先低头问了安:“不知三皇子妃近来可好?”当日归宁所见一面,奚叶只是废黜皇子之妻,自然该女儿向父亲行礼。但时移事易,如今三皇子风头正盛,且看着奚叶与殿下感情颇为和睦的样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该遵守礼数。
屏风朦胧,奚叶微弯唇角,语气柔和:“父亲大人快快请起,劳父亲挂心,女儿一切都好。”
长女态度一如往日懂事知礼,奚清正心下满意,站起身拱拱手道:“阿叶,为父知晓你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奈何宪台事务繁忙,总不得空来瞧你,好在这几天陛下大宴后允大臣们辍朝五日歇息,为父这不就赶紧来看看你。”听着倒是一片慈父心肠。
阿叶?真是久违且新鲜的称呼,奚叶抬起袖子轻咳一声,眼神冰冷。让她想想,父亲大人这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想起关怀起自己来了。窗外雨声滴答,奚叶眼神微凝,旋即放下衣袖缓缓一笑。想到了。
她抚过衣裙,语气受宠若惊:“父亲言重了,女儿当初不过是有些困乏,如今已无大碍。”
长女自然是无碍了,但他来此可有碍。
奚清正回声“是”,正要开口时,又听长女态度和婉,问起了家中奚景弈和奚子卿等人,奚父都一一答了,本想续着前头的话,话语又被长女打断:“不知嫡母近来如何?”
奚父顿了一顿,不知长女为何突然问起夫人,敷衍道:“你还不知道她,无非整日吃斋念佛罢了。”
吃斋念佛?奚叶意味深长一笑,不再来来回回绕圈子,语调幽幽,柔声道:“父亲,嫡母吃斋念佛也是为了奚府祈求福祉。”她在“祈求福祉"几个字加重了语调,奚清正不由心一突,闻声看去,长女的面容在屏风后很是模糊,但瞧着全无异样,依旧是一副端坐着温婉懂事的模栏奚清正暗道自己多心,咬了咬牙道:“我有一事想问三皇子妃。”又叫起了三皇子妃,奚叶弯弯唇:“父亲请说。”奚清正看了看周围侍女,奚叶随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殿内只有姜芽留下,奚父看了眼,认出这本是府里被奚叶要走的丫鬟,便没太在意,声音低沉:“阿叶,南山堂售卖的药材是你给他们的吗?”奚叶“呀"了一声,语气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让父亲见笑了,那不过是女儿闲来无事随手培植的,不值一提。”
闲来无事,随手,不值一提。奚父听着这些话不由心跳怦怦,果然筠梨的女儿和她一样天赋卓绝,随便出手就能引得京城震荡。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下来,转为一脸沉痛:“阿叶,你糊涂啊!”
奚叶差点要笑出声,轻咳一声,一脸不安地询问道:“不知父亲此话何意?”
奚父面色不太好,一副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