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杨家沟新一团驻地静得能听见虫鸣。
柴房里,林野屏住呼吸,就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小心翼翼地用竹片刮取着南瓜表面最茂盛、最青翠的霉斑。
动作轻柔得像在剥开最娇嫩的花瓣,生怕惊扰了这些承载着希望的微小生命。
刮下来的青绿色霉菌粉末,被他一点不漏地收集到几个清洗得发亮的粗瓷碗里。
“王医生,玉米汁!”林野头也不抬,声音压得极低。
早已守在一旁的王军医立刻递过一个瓦罐,里面是熬煮后冷却、过滤好的清亮玉米汁。
林野接过,用木勺舀起适量,极其谨慎地倒入盛有霉菌的瓷碗中,再用一根打磨光滑的小木棍轻轻搅拌,直到形成一种均匀的、略显浑浊的悬浊液。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玉米的微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发酵气息。
孙德胜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林野那副全神贯注、额头沁汗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嘀咕:
“娘的,比老子当年伺候受伤的宝贝战马还仔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
紧接着,李云龙那特有的粗嗓门就在团部门口响了起来:“老丁?!哈哈!真是你小子!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穷山沟来了?”
柴房里的林野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沉浸到手中的操作中,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院子外,李云龙和丁伟两个老战友正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笑声爽朗。
寒暄了几句后,丁伟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整个驻地,压低声音问道:
“老李,我听说……你手下那个宝贝疙瘩,在鼓捣点新玩意儿?”
李云龙立刻会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朝柴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
“喏,就在那里面,跟伺候祖宗似的鼓捣他那几个发霉的南瓜呢。说是快了,就这一两天见分晓。”
他语气里带着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丁伟点点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任务的第一目标——确认项目安全且在进程内——算是完成了。
他不再多问,转而换上轻松的语气:“走,老李!你这儿还有地瓜烧没?咱哥俩好久没见了,得好好喝两盅!”
“有!管够!”李云龙立刻眉开眼笑,拉着丁伟就往团部走。
柴房里,林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几个瓷碗上。
他将搅拌好的混合液用多层干净的粗布仔细过滤,滤去较大的杂质,得到几碗颜色更浅一些的液体。
接下来,就是最需要耐心和时间的发酵阶段。
他小心翼翼地将瓷碗挪到柴房最温暖、避光的角落,用稻草仔细覆盖好保温。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有些发酸的腰背,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充满希望的笑容。
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待自然的奇迹。
………
团部里,一碟花生米,半瓶地瓜烧,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几杯酒下肚,两个老战友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从当年的新兵连糗事,骂到如今鬼子的可恶,再说到各自部队的难处。
李云龙拍着桌子诉苦:“老丁,你是不知道,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
旅长刚‘借’走了老子一门山炮,那心肝宝贝啊!虽说给了点手榴弹,可那边区造的玩意儿,炸不炸得响全看老天爷赏脸!
还有那新兵,旅长说给两百,塞牙缝都不够!这日子,他娘的……”
丁伟听着,慢悠悠地抿了口酒,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放下酒杯,手指蘸了点酒水,在粗糙的木桌面上随意画了几笔:
“老李,诉苦谁不会?我路上也不太平,撞上了一伙不长眼的伪军骑兵。”
李云龙眼睛一眯:“伪军骑兵?”
“嗯,”
丁伟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用力点了点,“万家镇。一个营的编制,装备不错,清一色的辽十三骑枪,少说有二百十来匹好马,膘肥体壮的。”
他顿了顿,看着李云龙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
“我让人去查过了,这帮孙子,警惕性差得很。岗哨形同虚设,晚上除了几个巡逻的,剩下的都窝在营房里赌钱抽大烟。”
李云龙呼吸都粗重了,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花生米都跳了起来:“万家镇?离咱这儿……不到五十里地?!”
“可不嘛。”
丁伟拿起桌子上的酒碗,跟李云龙碰了碰,笑得像只老狐狸,“我马上要去抗大学习了,这份‘礼’,就便宜你了。
权当……给你那‘发霉的宝贝’项目添点彩头?”
李云龙一把抓住马鞭,眼中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腾地站起来,朝着门口大吼一声,声如洪钟:
“张大彪!张大彪!死哪去了?给老子滚进来!地图!快拿地图来!他娘的,有肥肉送上门了!”
这吼声如同惊雷,瞬间撕破了杨家沟宁静的夜空。
刚刚完成初步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