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隆市区,琉璃宫。
陈泰把车停在一栋老式洋房前。暮色四合,庭院里的梧桐树影斑驳。
“老吴的规矩多,你要有心理准备。”陈泰提醒道。
林亦忻点头。今天要见的人,她知道重要性。
最近陈泰常和她同进同出,甚至有时被人误认为情侣。
但陈泰这个人很讲求实际,也有分寸。
他们就像两个棋手,在下一盘心照不宣的棋。既不是对手,也算不上搭档,只是恰好都把握住了游戏规则。
陈泰为她带来很多工作上的便利,且对她并无任何一分冒犯。
上周那份关键文件,他让人装在Prada购物袋里送来,任谁看了都只以为是份寻常礼物。查氏持股的几个小建筑公司历来难搞。
在她去股东会前,陈泰提醒她,不想被打到进医院,就带双倍保镖。
果然,在进场走道上,几个小股东抄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林亦忻算过,之后轮到她付代价的时候,自己必然不会太轻松。
佣人引他们穿过琉璃宫的庭院,进入会客厅。
厅内光线明亮,数盏复古雕花灯照出交错的光影。
光线在明暗交界处,氤氲出一片模糊的轮廓。
忽然,林亦忻的视线穿过走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远处的廊道尽头。
那个身形,那个站姿,她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恰在这时,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从二楼走下来。
林亦忻的表情瞬间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瞥从未有过。
“吴老先生,久仰大名。”林亦忻微微欠身,对面前的老者说道。
吴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错,懂得分寸。”
此时,廊道尽头的那道身影,已经悄然退到暗处。林亦忻的目光,也并未追随。
茶几上的茶水渐渐凉了,林亦忻端起来喝了一口。
离开时,吴先生亲自送到门口:“消息我会安排送到郑秀衡那里,大概两周左右。”
回程路上,陈泰很久没说话,临到目的地,才开口问她:“刚才那一下,你不觉得像?”
林亦忻却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不置可否:“像什么?”
林亦忻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嘴角绷紧,连呼吸都克制着节奏。
曾几何时,她最怕变成这样。
现在,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冷静得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金象南部,暴雨后的红土地蒸腾着热气。
差不多完工的物流中心,已经拆除了大半的脚手架。
烈日下,二十多个赤膊的男人正在搬运建材。
一双沾满泥浆的帆布鞋踩过水洼,青年弯腰搬起一摞砖块。
他的指缝里嵌着黑灰色的泥垢,后颈的皮肤被烈日灼得脱皮,结痂处像一张皱缩的棕榈叶。身后传来嗤笑。
三个赤膊的金象劳工故意撞翻他刚码好的砖堆。
其中脸上带刀疤的男人欺负他听不懂,用金象语骂了句“傻子”,其他人跟着哄笑。
“哑巴!”工头叹了口气,用木棍敲敲铁皮架子,“去帮后厨搬菜!”
青年低头,极度嘶哑的嗓子“啊啊”了两声答应,实际轻的几乎听不清。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不断滴下的汗。手臂上一道丑陋的疤痕,被汗水浸得发亮,像条僵死的蜈蚣。上午六个小时的劳作一晃而过。
“哑巴!”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拍了拍他,对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吃饭了!”
青年迟钝地抬头,喉头动了动,使劲点点头。
潮湿的工棚里,收音机正播报暹雅和金象双语新闻:“上月的,……遇刺案嫌疑人仍在逃。”皮肤黝黑的少女是工头的女儿丹娜。
此时,她手里拿了张芭蕉叶,里面盛满糯米饭,还加了酸木瓜沙拉。
“吃吧。最近警察来查过三次了,应该不会再来,你不用担心被遣返了。”少女对他说道,虽然知道他听不懂。
她在自己的碗里扒了两口饭,又分了一块炸鱼饼给他。
“呦!丹娜养的小白脸啊。”刀疤脸男人正巧拎着酒瓶路过,突然吹起口哨。
“哑巴夜里叫不出声,你是不是很失”
“我撕烂你的嘴!”少女抓起扫帚,直接追着他打。
但那刀疤脸故意绕着青年跑,工棚里爆发出哄笑。
查英哲默默看着两人打闹,表情变得很松弛。
这是他在金象躲避的第10天。
逃离银塔庄园的那日,每个路口都有路障。穿制服的人手里攥着的不是警棍,而是突击步枪。过去,他最长的一次逃亡潜伏是47天,还是在他16岁那年。
那时经历的事,细节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三天后转场。”工头突然扔过来一个布包。
里面是半盒消炎药,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暹雅劳工证,照片已经被雨水泡花了。
“你带哑巴跟着后厨车走,机灵点。”工头对自己的女儿说道。
夜晚,劳工们聚在一起赌牌,也就几块钱的输赢。查英哲躺在运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