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府内暗流,缇骑窃听文臣谋(1 / 3)

刘健府的朱漆大门刚阖上最后一道缝。

门轴“吱呀”响了声。

那声音又细又长,像怕惊动了门后潜伏的影子。

西跨院的角门便被人用指节叩得笃笃作响。

三长两短。

是文官们私下约好的暗号一一当年扳倒宦官汪直时,用的就是这个节奏。

管家老刘从门洞里探出头。

帽檐上还沾着雪沫,是方才扫院时落的。

见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张锐。

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面色焦灼的官员,官袍下摆都沾着泥。

忙不迭地往里让:

“张大人快请。

首辅在书房候着呢。

刚还念叨您几位呢,说“该来的总会来’。”

穿堂风卷着碎雪灌进回廊。

雪沫子打在人脸上。

凉得刺骨,钻进衣领里,冻得人脖子一缩。

张锐拢了拢貂皮披风。

披风领口的狐狸毛都冻硬了,扎得下巴生疼。

脚步踉跄地跟着老刘穿过栽满翠柏的天井。

他靴底沾着的泥点蹭在青石板上。

像一串慌乱的省略号,记录着他一路的急慌。

方才在衙署。

韩文让人把弘治十七年的漕运账册搬了出来。

其中一本记着他替江南盐商虚报损耗的明细盐商每运一百石盐,他就让多报二十石“受潮损耗”,差价两人分。

纸页都泛着油光。

一看就是常被人摩挲的要紧东西。

那上面的朱批。

还是他当年找户部主事仿的韩文笔迹,连墨色都调得一模一样。

现在想起来。

后背的冷汗都能浇透棉袍,贴在身上凉得发疼。

“刘首辅!”

刚迈进书房门槛。

张锐就带着哭腔喊出声。

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话都说不连贯。

暖阁里燃着银骨炭。

炭火气裹着熏香一是江南贡的龙涎香,一两值十两银子。

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寒气。

刘健正对着一幅《出师表》出神。

那是弘治帝赐的,装裱用的是绫罗。

闻言转过身。

手里的狼毫在宣纸上拖出一道歪斜的墨痕。

像条拧巴的蛇,把“鞠躬尽瘁”的“瘁”字毁了。

“慌什么。”

刘健将笔搁在砚台上。

目光扫过众人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张锐发抖的手。

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砖:

“韩文查账是奉旨行事。

你们要是行得正坐得端。

难道还怕他翻出花来?”

“首辅这话就外行了!”

户部主事李宾猛地扯开棉袍领口。

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衬里那金线是用真金捻的,一件衬里够普通百姓过半年。

金线在炭火下闪得扎眼:

“谁的账能干净?

就说前年黄河疏浚。

您老倡议捐俸,说要“与民共渡难关’。

咱们哪个没从河工款里匀出点来贴补?

您老拿了五千两,我拿了三千两,张大人拿了两千两。

当时先帝只说“知道了’,没追究。

现在到了这位陛下手里。

保不齐就成了“贪墨河工银’的铁证!

我可听说了。

东厂的人都在河边量堤岸了一一量当年修的堤够不够宽,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炭火“噼啪”爆了个火星。

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有几个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一一那是刚从盐商那儿“借”来的,还没捂热。

书房角落里。

一个捧着铜炉添炭的小厮低着头。

帽檐压得遮住眉眼。

刘海垂下来。

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尖下巴。

他的耳朵却像张满的弓。

连炭火炸响的细响都漏不过。

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百户赵忠。

三天前乔装成杂役混进府里。

脸上抹了层灰,像刚从煤窑里出来。

手上故意磨出几道疤,看着像常年干粗活的。

此刻正用袖口藏着的炭笔。

在贴身的竹纸上飞快记录。

笔尖划得竹纸“沙沙”响。

他怕被人听见。

每写两个字就往炭盆里添块炭。

用炭火“噼啪”声盖过去,像在打掩护。

“依我看。

查账是假。

斩草除根才是真!”

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王逊把茶盏往桌上一墩。

“咚”的一声。

茶水溅在描金的桌围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把绣的“富贵牡丹”弄花了:

“寿宁侯、建昌侯是什么人物?

那是太后的亲兄弟!

说剐就剐了,凌迟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肉。

连昌国公的牌位都从太庙给扔出来了,扔在乱葬岗!

咱们这些外臣。

在他眼里算什么?

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