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温言寄社稷,老臣意难平(1 / 3)

坤宁宫暖阁之中。

窗棂半开。

似在悄然迎接外界的清新。

五月的微风。

如灵动的精灵。

卷着廊下蔷薇的淡香。

轻盈地溜进阁内。

那淡香与弥漫的龙涎香缠绵交织。

竞奇妙地冲淡了几分案上卷宗所散发的肃杀之气。

却冲不散空气里的紧绷一一像拉满的弓弦,稍碰就断。

此时。

朱厚照身形微动。

缓缓转过身来。

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

带起一丝风,拂动案上卷宗的纸角。

只见刘健正紧紧盯着《江南盐商往来账册》上的朱印。

目光发直。

瞳孔缩成了针尖,连眼白都泛红。

指节捏得发白,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

而谢迁。

他的指尖在王逊的供词上轻轻颤抖。

那颤抖从指尖传到手腕。

再到肩膀,连官袍的下摆都跟着晃。

似在诉说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一一那供词上“谢次辅表亲”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两人鬓角的白发。

在晨光的轻抚下。

泛着霜色。

衬得脸上的慌乱愈发刺眼一刘健的嘴唇哆嗦着,谢迁的额角渗出了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都看看吧。”

朱厚照迈步走到案前。

神色冷峻。

指尖轻轻叩了叩最上面的盐税账册。

“咚、咚”两声。

像敲在两人的心上,震得他们心口发疼。

纸页间。

一张银票悄然露出一角。

扬州盐运司的红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红得像血。

直叫人眼疼一一那是张锐从盐商那收的五千两“孝敬”,票根还记着“张记”的字样。

“张锐说。

这二十万两“内阁公费’。

刘首辅每年都分得三成?”

朱厚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力。

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刘健的脸上。

刘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像吞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说不出话。

刚要开口辩解“那是办公用度”。

却见朱厚照已拿起王逊的供词。

神色悠然。

慢悠悠地念道:

““谢次辅表亲收受河工款五千两。

嘱吾多关照湖广军饷’

谢大人。

这事你可知情?”

谢迁的脸瞬间涨成绛紫色。

像被泼了桶红漆,连脖子都红了。

手里的象牙笏板“啪嗒”一声掉在金砖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一那笏板是弘治帝赐的,刻着“清廉慎独”四个字。

他辅佐先帝十八年。

向来以“清廉”自诩。

自认为一生光明磊落,连下属送的茶叶都拒收。

此刻。

却被晚辈皇帝当众点破家丑。

只觉脊梁骨竞像被抽去一般。

再也挺不直了。

腰弯得像张弓,几乎要贴到地上。

暖阁里静谧得可怕。

静得能听见蔷薇花瓣落地的轻响。

“噗”。

那细微的声音。

却如重锤般敲在众人心头。

陆炳的卷宗摊在案上。

像一座无形的大山。

沉甸甸地压在两位老臣心头。

每一页都清晰地写着“贪腐”“结党”“谋逆”。

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

足够让他们俩跟着张锐等人一起去诏狱“喝茶”。

喝那用烙铁、夹棍泡的“好茶”。

刘健闭了闭眼。

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似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认了,是谋逆贪腐的死罪;不认,证据就在眼前,只会罪加一等。终于。

他屈膝跪地。

“噗通”一声。

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声音颤抖:

“老臣……老臣失察。

未能约束下属,致有贪腐之事。

罪该万死!”

谢迁也跟着跪倒。

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金砖。

冰凉透过官帽渗进来,冻得他头皮发麻。

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臣……臣管教不严。

纵容表亲贪墨河工款。

请陛下降罪!”

朱厚照却并未理会他们的请罪。

反而转身走到窗前。

目光望向宫墙外抽新枝的梧桐。

新枝嫩得发亮,带着点怯生生的绿。

“你们说。

洪武爷当年提着刀从淮西杀出。

把蒙古人赶回漠北。

创下大明基业。

容易吗?”

刘健和谢迁皆是一愣。

眼神中满是疑惑。

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提起开国往事一这与眼下的贪腐案,有什么关系?

还是刘健先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