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侯府的朱漆大门外,矗立着两尊汉白玉石狮子。
它们张着大口,獠牙上的鎏金早已被岁月磨得斑驳。
然而,它们依旧摆出吞噬行人的凶相。
门房老刘正倚着门框打盹。
他手里的铜烟杆还冒着袅袅青烟。
忽然,他瞥见张永带着两百名锦衣卫策马疾驰而来。
马蹄踏得青石板“咚咚”响,烟尘滚滚。
老刘吓得一哆嗦,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往里冲,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新皇登基后,张永从没亲自登门,他以为定是有赏赐下来!
孙铭正在府里的“听涛轩”悠然喝茶。
他身下是铺着黑狐裘的软榻。
面前的梨花木桌上摆着西域进贡的和田玉杯。
茶汤碧绿清澈,是今年刚采的雨前龙井。
两名侍女拿着团扇,在他身后轻轻扇风,送来阵阵凉意。
听闻张永来了,孙铭连忙整了整紫色公服。
他坤了神腰间的玉带,那玉带是用二十块羊脂玉串成的,价值千金,是他去年敲诈商户得来的。他带着府里的管事、管家快步出门迎接,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张公公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心中暗自得意:自己好歹是孝恭孙太后的侄孙,明英宗的亲外戚,历经四朝的会昌侯府嫡子,陛下即便年轻气盛,也该给几分薄面。
前几日强征京营士兵修暖阁,不过是小事一桩,就算被知道了,顶多罚点俸禄,怎么会劳烦张永亲自来?
“不知张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铭对着张永拱手笑道。
他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得意,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张永身后。
没看到赏赐的锦盒,他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
张永却未像往常那般点头哈腰。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孙铭一眼,眼神像淬了冰。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圣旨边缘绣着精致的五爪龙纹,是御笔亲书的敕令。
“会昌侯孙铭接旨!”
孙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了似的。
他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玉带,心里“咯噔”一下。
这阵仗,哪里是赏赐,分明是问罪!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领着府里的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贴地。
“臣孙铭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永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侯府门前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会昌侯孙铭纵容家奴王福,强征京营将士为私役,辱骂士兵“贱如猪狗’,藐视国法,欺辱军心,动摇大明根基!着即押赴京营,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听候发落!钦此!”“什么?”
孙铭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宣纸还白。
玉杯从手中滑落,“眶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茶水溅湿了他的公服下摆。
“张公公,你……你是不是念错了?我什么时候强征京营将士了?王福那奴才胡说八道!陛下是不是听了小人谗言?”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强征京营士兵?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陛下刚整肃京营的时候犯事!
再说,就算真借了人,怎么会传到陛下耳朵里,还特意下旨押他去京营受辱?
“咱家可没念错,圣旨上的字,咱家认得。”
张永收起圣旨,三角眼眯成一条缝,语气里满是嘲讽。
“孙侯爷,陛下还在京营的演武场上等着呢,数万将士也在等着,别让咱家难做,更别让陛下动怒。”“我不去!我不能去!”
孙铭猛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胸膛剧烈起伏。
“我是会昌侯!是孝恭孙太后的侄孙!当今陛下见了太后都要行礼,凭什么押我去军前受辱?你们谁敢动我?不怕太后追责吗?”
他以为搬出孙太后的名头,这些锦衣卫就得乖乖退下。
孝恭孙太后是明英宗的亲妈,论辈分是朱厚照的曾祖母,宫里宫外谁不给几分面子?
张永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使了个眼色,嘴唇动了动。
“带走!”
“是!”
陆炳应了一声,声音洪亮。
身后的锦衣卫齐刷刷地拔出绣春刀,刀身映着阳光,闪着冷冽的寒光。
侯府的下人吓得连连后退。
“谁敢动我家老爷!”
侯府的四个家丁见状,抄起门后的枣木棍就冲了上来。
他们是孙铭的心腹,平日里跟着主子欺压百姓,骄横惯了,哪里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还以为是以前“吓唬吓唬就走”的场面。
“找死!”
陆炳冷哼一声,手腕一翻,绣春刀如闪电般出鞘。
“噗嗤”一声,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丁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洒了孙铭一身一脸,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带着浓重的腥气。
那名家丁捂着脖子,眼睛瞪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