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就在那村子里吗?”
“是。”
“……先生说的话,村人可曾知晓?”
苍看他一眼,“十数人。”
史艳文怔愣着低头,指尖轻颤,“聚魂庄,也是先生选的地方?”
“道宗遗留支脉,修有微末道法,是寻常养魂之地,却并非吾之选择,而是你降落之地。”
“弦首可知,我为何会在那里出现。”
“不知。”
“……”
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弦首方才为他固魂,本性自也非欺骗之辈,若他所说无误,那村人知道,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他要走时,也未有挽留,他回去时,人去,楼也去,连地表都如同过了沧海桑田,只有史艳文亲手掩埋的孤坟仍在。
可是,为何如此?
他这两年并未做错过任何事,是让素还真进村吗?可那是月前之事。那两年他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两年前,他又为何会浑浑噩噩丧失记忆?那八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掉入聚魂庄不是意外,如果梦里出现的片段是真实,难道他来到这里,也与他们有关?
不对!
史艳文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或者是那几人想让他安宁的生活,也或者是他们为了挽留他,所以才故意隐瞒,那里的人如此朴实,绝不可能对他心怀歹意,若否,他不可能存活十年之久。
可按弦首的说法,若出了那里,他可能会魂飞魄散……
铮——
猝不及防地弦音响起,史艳文地抖了下肩膀,抬头看向抚筝之人。
“情绪起伏太大,”弦音变化清雅,试图安抚人心,苍倏然问他,“为何出庄。”
“……时值外敌入侵,艳文断后,与之分离。”
“他们可曾告知,你不能离开?”
“艳文……两年前受了大难,记忆有失,弦首不难看出。”
“他们未曾告知你。”苍已然下了定论,避而不谈,显然是难以出口。
微僵的手指渐渐软化,史艳文看着道人,记忆中的真实过往到了嘴边又是一转,“他们告知过,只是未曾提及其严重性。”
苍抬头看他,水平视线默不作声地在他身上一扫,史艳文很从容,如果不是方才的异状,苍或许便信了。他停了抚筝的手,背着拂尘来到海边绝壁,临风而立,许久才道,“你要问的问题,苍曾回答过你——无能为力。”
一月几番心凉,这答案几乎调动了史艳文所有的悲观,可人总是悲观又能如何?他若是能绝望也是好的,可史艳文从未学会过绝望,勉力一试,试个千百次,总会有办法的。
还有一个方向,史艳文忍着头疼想……
还有一个方向。
史艳文深吸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落寞,“半月前艳文曾回过聚魂庄一趟,但不见任何房屋人迹,请教弦首,可有方法得知庄里人下落?”
苍叹息,转过头,史艳文似乎从那目光中看出了怜悯,可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传说中的道人还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清冷,“看来他们也未告知你,‘聚魂庄’十年神隐,昙花一现,是居无定所随机随缘的诅咒之地。”
他们,不想再接纳史艳文,或者说,他们,想让史艳文死。
……
史艳文很无奈,没想到自己这样受不住打击,弦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一倒头晕了过去。
更没想到的是,这一跟头下去就入了梦,好像点开了什么机关,一醒神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正好跌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漫天浓雾里的人身上。
史艳文伏在那人的腿上,他额间的朱砂像极了天上的星辰,披头散发的样子却与狼狈沾不上边,十分飘然,双眼藏着与他一样的讶异非常,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正坐着轮椅,俯视他。
史艳文极少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候,比如现在,他的长发被坐在了身下,动一动都要扯到头皮,真实无疑的头疼。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觉得或许以往的梦都不是梦的时候,梦里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以他从未见过的姿态,一瞬间又让他陷入了恍惚中。
讪讪地举起手,史艳文将手从他发际的美人尖饰品上滑下,扫过微挑的眉目,修长的手指扫过鼻尖,停了一个眨眼,然后,狠狠一掐。
一个憋闷失笑的“嗯”字鼻音发了出来。
史艳文惊慌地收回手,想站起身又被脚踩的头发带回了原地,平生头一次有了想剃度出家的冲动,如果这真是如他推测是某种神通而非梦境的话——那他在这人面前到底丢了多大的丑?
然而还没等他再次站起,那人就忍俊不禁地替他挽了头发,用清雅的声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