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轻微波动,史艳文抬头,道人已化去古筝,不动声色地浏览而过,随后收信沉吟,“素还真遭逢大难,琉璃仙境已不安全,吾护送你去推松岩,明日动身。”
史艳文将画收好,敛眉道,“艳文自己去便可。”
“苍仍需在推松岩布置阵法守护,聚魂庄之事,苍会代为留意。”
“艳文自己的事情,不敢劳烦弦首。”
“魂魄不全,你无法离开灵气长存之地,此事本也与我道门有关,你不必觉得亏欠。”
“……”史艳文顿了顿,“那素还真身上的魂力呢?”
“他自会去见你。”
史艳文此刻并不大想去那个地方,他在素还真那里挨了袭击,倒不是他记仇,只是心疑尚未排解,偏偏又要仰仗人家的生存之地,总归会让人苦涩的。但弦首已然决定,明知史艳文不愿还是决定了,也不知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话已至此,他也无法忝着脸赖在这里不走,“好,那就多谢弦首了。”
“嗯。”
好生清冷。
史艳文摇摇头,与之相处几日,虽谈不上不适应,但面面相对却毫无话题,是人,自会尴尬。或许他该庆幸,这种无奈即将结束。
莅日,皎胶白月尚未爬下山巅,史艳文已拢了衣襟与之出发,各自运使轻功,走得都不是寻常路,晨露未沾脚底,虚晃而过便全数扫落,从树叶上滑进了草地里。踏着晨曦微茫,两道身影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半个时辰便就到达了那处洞天福地,推松岩。
道人行事作风干净利落,布置阵法、固魂叮嘱半刻不到一气呵成,走得也极其潇洒,一个“请”字人就不见了踪影,史艳文就要出口的一句多谢也就屯回了肚子里没来得及说出。
虽有遗憾,可真等人走了,史艳文却偷偷在心底松了口气,等了片刻捶了捶后腰,心虚地原地转了一圈抬步就往外走,完全没有进入一观的意思。
他的梦安分了,人却反而不安分了,在天波浩渺忍了几天,总算等到了一个人活动的机会。
而后便在阵法边缘撞见了不知道是去而复返还是在守株待兔的六弦之首,苍道长。
“……”史艳文莫名两颊发热,落跑被当场抓包这种事,无论稚子孩童还是成年男子,多少都会让人产生点不知所措的意思,“弦首如何在这里?”
弦首沉默了一会儿,半开不合的眼眸似乎闪过了什么,总之是让史艳文羞愧了一场,“山上可是缺了什么东西?”
十分合理的台阶,史艳文很有眼色的顺势就坡下驴,“对啊,推松岩太静了些,艳文想去挑选一品琴筝,闲来无事好做消遣。”
“正好,”道人左手一摊,一架史艳文未曾见过的碧色七弦琴便出现在手上,“苍日前曾得一琴,无名,观之品貌音色皆算上佳,方才想起,觉与艳文身姿情质甚是相配,聊作临别赠礼,还望笑纳。”
若真是要送礼来了,送去山上便可,何必在山下站着,可见是预料到了这人会下来。
不过道人让他笑纳,那必然是要笑纳的,史艳文嘴角扯出感激的笑意,双手接过,“正好,艳文也省了这一趟。”
“有所助益便好。”
“……”
“……”
史艳文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有些僵硬,因为道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理直气壮气定神闲地挡在面前,似在先等他“回心转意”。
“……多谢弦首雅赠,艳文这就回去了。”
“嗯。”
事到如今,再多挣扎也没什么意义,史艳文抱琴转身——他在此界时运不济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弦首如斯高人,总不能在此守个七八天,做了普通的看门将。
可没走两步,史艳文突然回过了头,目含惊异。
苍淡淡问道:“还有何事?”
“无,”视线在道人眉间唇角一一扫过,手指无意识的在琴弦上拨了拨,那份惊异也变成了不确定的犹疑,他方才,恍惚听见了一声微乎其微的笑声,像是幻听,“弦首,准备何时回去?”
“待你上山。”
声音没变,神色如常,道人站在那里,似一缕随时可飘散而散的风,无声无息,却又比怒海云涛都深沉莫测,史艳文可比他轻松多了,只比那无处可归的白云一朵少了半分自由而已。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古琴抱在身前,侧身颔首,白色发带轻轻扬起,姿仪优雅,他险些忘了一件事,忘了说一句早该说的话:“两次救命深恩,艳文会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道人眼波微动,一直靠在肩上的浮尘在空中划了半个太极,稳稳搭在左腕,紫衣摄月,静水流深,“机缘所致,举手之劳。”
史艳文怔了怔,“……暂别。”
“暂别。”
转身上山,史艳文默默掂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