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一卷经完完全全了,三人尽皆欢喜。老者分付治斋相款,就留师徒
两人同榻过夜。住持私对辨悟道:“起初我们恨柳太守,如今想起来,也是天意。你失去首
叶,寺中无一人知道,珍藏到今。若非此一番跋涉,也无从遇着原纸来完全了。”辨悟道:
“上天晓得柳太守起了不良之心,怕夺了全卷去,故先吹掉了一纸,今全卷重归,仍旧还了
此一纸,实是天公之巧,此卷之灵!想此老亦是会中人,所云道人,安知不是白侍郎托化来
的!”住持道:“有理,有理!”是夜,姚老者梦见韦驮尊天来对他道:“汝幼年作业深
重,亏得中年回首,爱惜字纸。已命香山居士启汝天聪,又加守护经文,完成全卷,阴功更
大,罪业尽消。来生在文字中受报,福禄非凡,今生且赐延寿一纪,正果而终。”老者醒
来,明明记得。次日,对师徒二人道:“老汉爱护此纸经年,今见全经,无量欢喜。虽将此
纸奉还,老汉不能忘情。愿随老师父同行,出钱请个裱匠,到寺中重新装好,使老汉展诵几
遍,方为称怀。”师徒二人道:“难得檀越如此信心,实是美事,便请同船同往敝寺随喜一
番。”
老者分咐了家里,带了盘缠,唤小厮祖寿跟着,又在城里接了一个高手的裱匠,买了作
料,一同到寺里来。盘桓了几日,等待匠完工,果然裱得焕然一新。便出衬钱请了数众,展
念《金刚经》一昼夜,与师徒珍重而别。后来,每年逢诞日或佛生日,便到寺中瞻礼白香山
手迹一遍,即行持念一日,岁以为常。年过八十,到寺中沐浴坐化而终。寺中宝藏此卷,闻
说至今犹存。有诗为证
一纸飞空大有缘,反因失去得周全。
拾来宝惜生多福,故纸何当浪弃捐!
小子不敢明说寺名,只怕有第二个象柳太守的寻踪问迹,又生出事头来。再有一诗笑那
太守道:
伧父何知风雅缘?贪看古迹只因钱。
若教一卷都将去,宁不冤他白乐天!
诗曰:世间字纸藏经同,见者须当付火中。
或置长流清净处,自然福禄永无穷。
话说上古苍颉制字,有鬼夜哭,盖因造化秘密,从此发泄尽了。只这一哭,有好些个来
因。假如孔子作《春秋》,把二百四十二年间乱臣贼子心事阐发,凛如斧钺,遂为万古纲常
之鉴,那些好邪的鬼岂能不哭!又如子产铸刑书,只是禁人犯法,流到后来,好胥舞文,酷
吏锻罪,只这笔尖上边几个字断送了多多少少人?那些屈陷的鬼,岂能不哭!至于后世以诗
文取士,凭着暗中朱衣神,不论好歹,只看点头。他肯点点头的,便差池些,也会发高科,
做高昏不肯点头的,遮莫你怎样高才,没处叫撞天的屈。那些呕心抽肠的鬼,更不知哭到几
时,才是住手。可见这字的关系,非同小可。况且圣贤传经讲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多用着
他不消说;即是道家青牛骑出去,佛家白马驮将来,也只是靠这几个字,致得三教流传,同
于三光。那字是何等之物,岂可不贵重他!每见世间人,不以字纸为意,见有那残书废叶,
便将来包长包短,以致因而揩台抹桌,弃掷在地,扫置灰尘污秽中,如此作践,真是罪业深
重,假如偶然见了,便轻轻拾将起来,付之水火,有何重难的事,人不肯做?这不是人不肯
做,一来只为人不晓得关着祸福,二来不在心上的事,匆匆忽略过了。只要能存心的人,但
见字纸,便加爱惜,遇有遗弃,即行收拾,那个阴德可也不少哩!
宋时,王沂公之父爱惜字纸,见地上有遗弃的,就拾起焚烧,便是落在粪秽中的,他毕
竟设法取将起来,用水洗净,或投之长流水中,或候烘晒干了,用火焚过。如此行之多年,
不知收拾净了万万千千的字纸。一日,妻有娠将产,忽梦孔圣人来分付道:“汝家爱惜字
纸,阴功甚大。我已奏过上帝,遣弟子曾参来生汝家,使汝家富贵非常。”梦后果生一儿,
因感梦中之语,就取名为王曾。后来连中三元,官封沂国公。宋朝一代中三元的,止得三
人:是宋庠、冯京与这王曾,可不是最希罕的科名了!谁知内中这一个,不过是惜字纸积来
的福,岂非人人做得的事?如今世上人见了享受科名的,那个不称羡道是难得?及至爱惜字
纸这样容易事,却错过了不做,不知为何。且听小子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