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之首。契丹过去有议贵制,但已经付诸实施的新法取消了对十恶重罪的“议贵”,规定无论涉及多么显赫的契丹贵族,只要犯十恶大逆,一律依照汉法判刑。
朝会上对夷离毕院的判决出现争议,萧挞凛为首的一些武将,包括耶律休哥从前的部将故旧主张他们罪不至死,即使当死,也应顾念耶律休哥的地下亡灵免于极刑,最多流放三千里罚做苦力。可是夷离毕院坚持原判。太后不说话,大丞相也不表态,连一手平定此乱的梁王耶律隆庆也冷眼旁观。隆绪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自己做出决断。思虑再三,他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既然意见不一,事实也还需要厘清,今天是不是先不急于决定,下次再议。”
太后也颇有耐心,于是就将这个议题暂且搁置。
其实事实没有什么需要厘清的,是皇帝自己的思绪需要厘清。又过了两天,他派人去召名为侍讲实为谋士的赵从中来商议。
隆绪做了二十一年皇帝,身边没有自己的幕僚谋士,也不敢交接文臣武将,内侍宫女信不过,就连皇后嫔妃也都是太后所选,唯一相信的仍是这位汉学师傅。赵从中陪伴他近三十年,从一个英挺青年走入华发垂暮,从年轻皇帝的师傅成为成年皇帝的侍讲。其他各科的帝师们都升官转职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在皇帝的挽留下一直没走。他在翰林院的职位升了,可是除此之外,为了不给人以皇恩特殊的印象,他拒绝了更多的恩赏。成年皇帝的上课学习时间大大减少,单独授课的机会也不多了。只有每月两次的汉学经筵,每次除了一位主讲还有其他翰林官员陪讲,有时梁王、楚王和朝中重臣也来陪坐听讲。好在皇帝如果在日常闲暇读书时遇到疑难,可以随时召师傅来解释咨询。但是为了避嫌,就连这样的见面隆绪也要掌握分寸,既不能太多有过从甚密之嫌,也不能太少让人少见多怪。
鸳鸯泊御营的小书房里,皇帝和侍讲按照礼仪见过之后面对面坐定,内侍奉上香茶,皇帝摊开桌面上一本诗经,说道:
“按照先生的布置,朕昨天预读了这首《召南.采蘋》。这四十八个汉字,朕还有好几个不识,意思也不知道理解得对不对。讲课之前请教先生,课上才好深入探讨。‘于以湘之‘,这个‘湘’在这里做何解呢?”
隆绪一边说一边目送服侍的宫女内侍们退下,他们刚一走出去,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探身向前,放低声音道:
“赵先生,朕想见你是想聊聊心事,朕实在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皇上是说道士奴的案子吗?”
“先生真是明白人,这是最主要的一件事。你说朕应该怎么做呢?”
赵从中仍是那样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捋了捋花白的短髯微笑道:
“皇上其实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不情愿,对不对?”
“朕知道这件事是梁王有意让道士奴和高十等人联络,放纵他们串联起事,然后布网收网,逼得朕站在两面悬崖中间,等着朕掉下万丈深渊去。朕如果主张严办,不但落个薄恩寡义的名声,还会得罪一大群武将,等于自毁长城;主张从轻则母后会多心,以为朕同情拥立朕的人。有时候朕真的想,这样的窝囊皇帝不做也罢,能救下两条命也算积了阴德。”
“皇上万万不能这么想,绝不能前功尽弃,一旦放弃,失去的就不仅仅是皇位,而是自己和子孙的性命。皇上读了那么多历史,哪一个失位的皇帝有好下场?依老臣看,陛下没有的选,只能做该做的事。”
“太后明明知道这件事与朕无关,为什么还要逼朕表态?太后一定也清楚道士奴他们并不想伤害太后的性命,只是想逼她退休而已,难道一定要他们兄弟两条命?”
赵从中啜一口茶,冷笑道:
“逼太后退位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陛下三十三岁了,太后越来越忌讳皇帝亲政这几个字,道士奴有这个想法就是死罪。皇上只能狠下心来,不但道士奴不能宽恕,高十也不能。陛下失去武将人心,手没有半点实权,连梁王、萧继远都不如,不这样怎能令太后放心!”
隆绪觉得脊梁骨直冒冷汗,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双手抱头喃喃道:
“朕在前朝就是个傀儡,在后宫就是匹种马,现在又要亲自下旨杀不想杀的人。这个皇帝做得比囚徒都不如!”
一句话说得老夫子差点被刚刚喝进去的茶呛着,想不到堂堂契丹帝国的皇帝竟说出这种话。这次选秀的新闻早都在朝野不胫而走,选秀选出的都是丑女,让人又是好笑又是唏嘘。咧咧嘴想笑不敢笑地说道:
“后宫是皇上的私事,可是关系到天下兴亡,臣还是要多几句嘴。尽管太后和皇后做的事不那么漂亮,但归根结底还是为皇上好。太后越是重视皇后的子嗣,越是不会动摇皇上的地位。对陛下来说,也必须要尽快有一个能够继承皇位的子嗣,才能站稳脚跟。皇上是不是还对被迫废后另立耿耿于怀?”
“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