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董永在柴房捣鼓了三天说要招兵,判官奉命上天说明缘由。
这判官兜兜转转大半日,原是那天兵嫌他啰嗦,先将他的口条思绪都理顺了才让见玉帝。判官心中虽觉得不忿,但那天兵最后威胁他的神色实在太过骇人,加上在这天界弯弯绕绕的也基本磨光了戾气,判官现在只盼能将前因后果禀明玉帝,会地府复明就是了。
判官晕乎乎升到一处停了下来,大老远见有个身着霜白帽兜衫人在一处柱子旁边候着。看他服饰与先前那些天兵很是不同,判官活着的时候读书很是勤奋,但眼睛也落下毛病,比寻常人看得近些。
他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那白衣人就静静站在柱子旁,也不招手。判官左右看看周遭也没个人,判官想问问路,但又怕眼前这位是什么仙品极高之人,贸然搭话冲撞冒犯了他。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傻等着也不是办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那人走去。
越走近这人才发现这人虽然罩帽兜头笼着半张脸,但还是看的出年岁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
判官走近了,正要开口,那人反而先出了声。
“可是地府阎君座下佐理签判。”
判官一听这人将自己的官职品级说得一清二楚,想必就是来迎他见玉帝的,不自觉耸肩弓背,连连称是。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待会儿见了玉帝,据实讲就是了,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无谓的话不要多说。”
判官诺诺,一一应下。
先前见天兵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玉帝了,判官的汗汩汩顺着后脖颈往后背流。而且来迎他这人,见面多时也没将兜帽摘下来,看样子品级定然在他之上,虽然年纪不大,说话却惠风和煦的,透着股从容。
判官一路低着头,揣着袖子跟在那白衣人身后,紧盯着他的脚后跟。
直到那少年顿了步子,他才急匆匆的停了下来。
抬头看,那少年摘了兜帽,发型与常人很是不同。按说他这个年纪便是还没到及冠,也该将头发留起来。可这少年一头微卷短发,长至眉梢耳尖。若都是这个长短便也罢了,可这少年在脑后还矮矮得扎着个一缕,看得判官很不自在。
“你先稍等,过会儿喊你你便进去。”说罢便自己跨了门槛走了,判官四周看看,刚才亦步亦趋的跟着,头都没敢抬,只知道过了四道门槛,才走到此处。这里看着像个寻常外院,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帝王威严,倒是院子里有颗桃树,虽然刚出正月里,但开得正盛,想必是受仙气所感,开得早些。
“地府阎君座下佐理签判可在外面?”
“小人在。”刚自在了没有片刻,听到内院传来声音,判官连忙答应。
“进来吧。”
判官得了令,撅着屁股抬着脚碎步进入内院,方进内院没几步又被喊住。
“在那里回话便是了。”让他止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慵懒而又中气十足。
判官就地屈膝跪下,不敢抬头,余光中看到内殿站了两排人,想来是诸位仙家。
“你就是佐理签判?”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温和亲切许多“抬起头来回话。”
判官头抬起来了,眼还是敛着,规矩他懂。
“正是小人。”
“我听说阎君这些年嗜酒成性,整日里躲在屋里也不出来。这地府上下恐怕还是多亏了你们这些手下人操持打理,想来十分辛苦吧。”
判官虽然自始至终耷拉着眼皮,但凭着尊卑位序,也猜度出说话这人正是玉帝。
“玉帝厚德,如此体恤,令小人实在愧极。小人无才无德,只是地府中事,熟能生巧,吾等在地下才还敢逞蚍蜉之能。唯尽心尔。”
判官一番话说得文绉绉,中心思想就是玉帝老爷您太客气了,我们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干活还算认真踏实就是了。
其实这话本身没什么,就是判官说出来像吟诗,抑扬顿挫,平仄有序。内院离着玉帝所在的大殿还有些距离,判官说到一半就听屋里传来一声局促咳嗽声,分明是想要盖住笑声。才发觉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抓紧用“唯尽心尔”把话头截住。
就一句话的功夫,后背刚散去的汗又冒了出来。来时天兵的脸浮在眼前,判官那袖子擦擦额角的汗。
殿内玉帝倒是并不见怪,“既是如此,也不多留你了,长话短说,便把阎君要你秉得事情速速说来吧。”
判官这段话前前后后练了不下十几回,现在又惊又怕,完全不过脑子竟也能流畅的把前因后果说明白。
等话说完,判官反而感谢起之前遛他的那群天兵了。
内殿半天没动静,判官跪在地上犯嘀咕,不多时只听得玉帝道“你且先回去复命,便说地府横遭此祸,吾心惋惜,定会给地府个说法。”
说到这里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