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把省下的两、三块小肉全都给了他,还对他讲,这样太做人家(节约)了,吃得好才有力气。阿哥却讲我是“脱底棺材”(大手大脚,吃光用光),不晓得节约。我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省下来的饭菜票要还给阿爸,又不能换零用钱,不吃白不吃。
饭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商店,而是到了共和新路旱桥,从桥下的楼梯上了桥。我有段时间没来旱桥了,我知道旱桥是SH最长的桥,不过下面没有水,是五、六条铁轨,还横跨过两条马路,故称为旱桥。我往桥下看了一会儿,便走着下桥了。
突然,我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只远处有两辆马车急驶而来,车轮滚滚,却没有尘土飞扬(那时的路面很干净)。赶车是两位解放军,马车上是好几袋粮食,就像打仗电影里老百姓为前方送军粮。那马好像是在小跑,速度却很快,马有四条腿啊。我很好奇,又觉得奇怪,难道解放军连卡车都买不起。后来才知道,不是解放军没钱,而是在城里除了解放军别人不能养马,那应该是退役的军马。现在马在SH也是希罕物了,前两年我们还在人民大道看到过马戏团养着的马,后来再也没有见到它们的影子。
一路上,我看到那些踏黄鱼车和拖车的人双手紧握车把,身体前倾,肩上的绳子绷得紧紧的,艰难地拖着车子一步一步地往上坡走,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淌。那些满载的车子,上坡踏不动,只能下车来拉。让我好奇的是,他们一边拉,还一边还“嗨卓、嗨卓”地打着响亮的号子,一声一个脚步。我想只有在上坡和上桥时,车夫才会打爬坡号子,因为在别的地方听不到这样的号子。听丽华爸说,他们码头工人在扛货是时就经常要打码头号子。因为有的货物既大又重,要六个人甚至八个人一起扛,这时就有一人领着大家喊号子,这样就能使大家集中精力,劲往一处使,步调一致,四平八稳。
有的车夫干脆把车停在路旁,坐下来歇口气。这时,有几个男孩,走到那些车夫跟前问他们些什么。大该是问要不要他们帮着推车。有好几个男孩找到了要帮忙的,而有的车夫则则摇摇头、摆摆手。那些男孩两人推一辆车,快要下陂的时候,车夫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角子(分币),可惜我没看清是多少,大概是一分吧。
这些孩子蛮可怜的,推一次要好长的一段路,才一分钱。不过从他们的脸上看得出,他们非常满足。
回商店的路上,我看到一些男孩不仅赤膊而且还赤脚。我很佩服他们。马路被太阳晒得是滚滚烫,他们的脚底板却不怕。最有意思的是,我看到了几个光着上身的小男孩,浑身乌黑油亮,好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当然,他们嘴里的牙就和脸上的白眼乌子显得更白更动人了。若不是一张中国人的脸,我还以为他们是从非洲来的呢。我想让这些孩子上台表演非洲人民要解放的战鼓舞,可以省下涂脸的酱油。
在夏天,我和德明也是黑黑的。但一过夏天,身子就变得雪白了。我们这里的男孩不赤脚,我和德明也只敢在家门口赤赤膊,到弄堂里玩和上马路是一定要套上背心的。有一次我和德明光着上身在家里玩,晓萍和海伦就说我们“成何体统”。
到了下午,店里也没什么事可干了,经理要我们拍苍蝇。这里的苍蝇比我们那里的要多,而且不少是绿头苍蝇。招娣还要和我比赛,看谁苍蝇打死的多。想不到一阵劈劈啪啪之后,她打死的苍蝇竟比我还多,我不服气,告诉她我们那里打苍蝇不用拍子,而是用手。
她不信,还说用手拍太脏了。我便放下拍子,用手拍了起来。想不到这里的苍蝇特别机灵,我拍了半天,竟一只也没拍到。她叫我不要再逞强了。这只能怪我平时练得太少,要是有德明的一半技巧,今天就不会在她面前丢脸了。又一只翠绿、闪着光的大苍蝇逃脱了。她叫我不要去追那苍蝇,说苍蝇逃走后又会飞回原处,等着它便可。我便来个守株待兔,把两只手掌留在了原处。果然,不到一秒钟,它又飞了回来送死了,在我手的上方飞了几个8字,终于降落在我的伏击圈之内。这次看你往哪里跑,我迅速合拢手掌,便活捉了那苍蝇,总算挽回了自己的一点面子。当然,我没像平时那样挤死它,我要它死得惨一点,解解我心头之恨。我叫招娣弄来一桶水,让它来个汤饱。
空闲时,她问我家住哪里。我告诉她我家在纪念馆(一大会址)附近,可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再问淮海路她是否去过,她又摇了摇头,说她只去过南京路。她告诉我她家今年搬到了“番瓜弄”工人新村,有两个大房间。以前他们可能是住棚棚房的,搬到工人新村就一步蹬天了。
前段时间,阿爸、阿娘和小叔一直在讨论是否也要般到“番瓜弄”,因为ZB区区政府照顾我爸(他是正科级干部,当时的正科级干部要比现在的正局级干部不知要少多少倍),要配给我们两套新工房,有四大间,有煤气,大小卫生(我家本来就有五间房)。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阿娘拍板,还是不搬为好。理由是离这里太远,买东西不方便,我妈上班也不方便(其实从人民大道骑脚踏车也就十来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