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也早已饥肠辘辘,两腿僵硬。这时马路上到处是游行的和看游行的人,都一起往家走。一些小孩跟在散了的队伍后面,好像他们也在游行。到了淮海路,区里的游行队伍还没走完,我们只得再看。
路上我们商量好了,今晚在自家的屋顶看焰火,明天一早到人民公园去捡焰火头。所谓焰火头,就是掉在地上没有烧完的火药。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地上,用自来火(火柴)一点,就像放焰火一样。有的焰火头很大,就是只烧了一点点就熄火掉了下来,所以放起来很好看。
国庆节的重头戏就是晚上的焰火了。SH有好几个地方放焰火,但放的最多、最好和时间最长的是在人民公园。所以许多边远地区的居民都要到市中心来观看,不少人中饭后就自带干粮往人民大道赶,趁早抢个好位子,下午四、五点要交通管制。但在那里看焰火头要一直抬着,两个钟头看下来头颈酸痛,转动困难。
由于放焰火的炮是东西一字排开的,所以在人民公园南北两侧观看的角度最佳,是全景。看焰火要数我们这里最好,离人民公园不近也不远。这里很多家庭都在自己的晒台和屋顶看焰火,而我家更是方便。我们的弄堂直通嵩山路,坐在我家二楼亭子间,就可以看到国际饭店。吃了晚饭二伯伯全家就来了,就是住在淮海路的大伯伯他们也赶来看焰火。
现在晒台上是坐满了人,大伯、二伯、阿爸和小叔等都坐在椅子上。在这里,人民公园上方是一览无遗,国际饭店上霓虹灯闪烁的(总路线)、(DA跃进)和(人民公社)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和几个堂哥早就上了屋顶,他们几个还拿了竹竿,准备捞降落伞。
大约七点多一点,“嘭、嘭、嘭”开炮了。十几个焰火一字排开,像流星一样蹿上了夜空,伴随着焰火升起的还有五、六条探照灯的光柱。“啪啪啪”,那些焰火同时炸开,映红了半边夜空。马路上、晒台上和屋顶上的人们一齐欢呼了起来。要是你在人民大道附近,就能听到高音喇叭介绍每一种焰火的名称。第一批焰火刚熄灭,马上又有一批升上了天,这次是金黄色的。几个堂哥还卖弄起小聪明,给每个焰火起什么名称:“金玉满堂”。
第三批焰火炸响了,“万紫千红!”他们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这种大路货名称我也会起。又是一批焰火,闪闪亮亮,还叽叽瓜瓜地叫,“天女散花!”我比他们慢了半拍:“不对,是‘飞雪迎春’”。可是他们都不识货,没人理我。又是几响,“这只像老卜丝”,也不知是谁在说,把小菜名也用上了,一点也不文雅,太没水平了。“这叫‘金菊吐艳’”我在晓萍家看到过一幅她大伯画的菊花,用的就是这个名称。接下来的是一个新品种,爆出的是一个个红红绿绿的灯,从灯里窜出一条条流星雨。“红绿灯。”“你在穿马路啊。”“那你看看叫什么。”他们几个平时不好好读书,还要争,想出来的名称毫无诗情画意。“流星火球。”我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他们说起得好,这才对我刮目相看起来。这样放了约一刻钟,就要休息两、三分钟。这时我们都闻到了浓重的硝烟气味,头顶上飘来了焰火的烟云,现在是正北风,天助我也。
第二轮焰火开始了。火花闪过后,爆出一串串红红绿绿的灯。“这叫……”他们想像力不如我。“这是‘倒挂金钟’”,晓萍家的天井里有棵海棠花,她大伯说它的花像倒挂的金钟。
“还什么倒挂金钟,降落伞来了!”这时我们才看到,一个个降落伞随风飘来,每个降落伞下面吊了什么东西,下面就是那串红绿灯。可惜啊,现在的风大了一点,那些降落伞在我们头顶上飘了过去。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降落伞下面吊着的是个大花篮,听小黄阿哥讲里面放有水果糖等。
又一批降落伞飘来了,这次风又小了些,第一个被前弄堂的阿虎捞着了。第二个谁也没捞着就直接掉在了弄堂里,也不知被谁抢了去。这时一个降落伞向我们正面飘来,屋顶上都竖起了竹竿,我们的竹竿已经碰到了吊着的花篮,可惜竹竿没有钩子,没捞到。德明大哥的运气也不好,和降落伞擦肩而过。那个降落伞就飞到了振宇的屋顶上,他爸一伸手,那降落伞便是他的了。后来老天爷再也没有给我们机会,风不是大就是小了,要么就是偏了,害得我们空欢喜一场。
这样连续放了一个钟头,就要停一刻钟,让大家休息休息。我想那放炮的人和炮也都要歇一会儿。趁休息时阿婆让我加了一件棉袄,风大了起来,有点冷飕飕的。大伯、二伯他们早已坐在客堂间喝茶聊天,对他们来说上半场焰火就足够了。
下半场焰火开始了,此时屋顶上的人比上半场大减。大概他们认为放来放去也就是老花样。其实现在焰火的花样是一年比一年的多,越来越好看,因为国家比以前有钱了。果然,下半场的焰火更精彩,不少都是新花样。这样又放了近一个钟头。突然,一阵猛烈的炮声,炮弹的数量要远远超过先前的。只见几十个烟火快速升空,同时炸开,来了个“满堂红”,大放光明,夜空通红通红,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给今年的焰火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