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掘地洞’)。因为他们大多是高干出身,鼓吹“自来红”。SH红卫兵从东风中学拉来电线,借来高音喇叭,针锋相对:出身不能选,道路自己走(就像现在电视辩论的正反两方)。论口才BJ的学生远不及SH学生,想动手,但台下SH工人阶级不是吃素的,根本不把BJ学生放在眼里。
这些日子兜淮海路,就是看辩论会,一派说向当权派夺权好得很,另一派说好个屁。当然大辩论比起武斗来只动口不动手,也算得上一种比较文明的形式。如果一派辩不过另一派,硬要用武力分出高低,这时大辩论就可能演变为全武行。最多的是砖头瓦片满天飞,长矛弹弓齐上阵。但SH工人阶级觉悟高,听毛主席的话“要文斗不要武斗,所以在SH大规模动刀动抢的武斗很少发生。就这样,我们也总算经了风雨,见了市面。
那天德明和小黄在我家玩,顺便看看从南京路、淮海路路上捡来花花绿绿的传单。忽听到头顶上飞机窿窿作响。跑到晒台,发现是架双翼飞机在超低空飞行,我还以为它要掉下来了。突然,机舱的门打开,舱里的两个人把一大包东西推出舱外,瞬间满天都是飞舞的传单,如同天女散花。用飞机撒传单我们是头一次看到,那一定是什么重要消息。我们爬上屋顶,捡了好几张,原来是号外。传单上说SH成立了革命最高权力机构:SH人民公社。“照它的意思,SH人都成了公社社员,我们也就是乡下人了。”德明理解力太差。我知道法国大革命时有个巴黎公社,SH是照搬这个名称而已。后来才知道,SH要另搞一套,被毛主席及时制止了:这个权力机构的名称,叫革命委员会好。于是市政府成了市革会,区政府便是区革会,街道办事处摇身一变成了街革会。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晓萍和海伦轻手轻脚地上楼来了。晓萍手里捧一个纸盒子,我问她是什么。她打开纸盒,一只十分漂亮的小波斯猫向我们探头探脑。我忙问她是哪里弄来的。海伦告诉我,这只猫是一路上跟晓萍回家的,没有主人了。我知道,现在已经没人敢养这种外国观赏猫了(就是只吃饭,不抓老鼠的那一种),它们被说成是寄生虫,被划进消灭之列。
刚才晓萍和海伦在马路上看见一群人在追打一只大波斯猫,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它逃到了一家人家,躲进了灶头间,可是这帮人不肯放过它,冲了进去,把它乱棍打死。那可怜的猫到死都不明白,往日在家里,主人是如何百般地宠爱它们,为什么突然就把它们母女俩赶出了家门?那伙人又为什么如此残忍,要把它往死里打?在它的眼里,人类是它们的主人和朋友啊。女儿现在也不知下落,它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晓萍和海伦再也看不下去了,就急忙往家走。没走多远,就看见马路边站着一只纯白小波斯猫,它可怜兮兮地望着每个路过的人。它看见了晓萍,也许这小猫知道晓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它跑到晓萍的脚下,围着她转,仰着头冲着她直叫。晓萍把它抱起来,那只小猫立刻停止了叫声,眯起双眼,舒服地任凭晓萍抚摸。
过了一会儿,晓萍把它放了下来,拉起海伦就走。但这只小猫紧随着晓萍,冲着她乞求地哀叫不停,真揪人心。晓萍知道它的意思,是要把它带回家。
“大概是那只老猫的孩子吧?”海伦问。
听海伦这么一说,晓萍就把它抱了回来。在没得到父母同意之前,晓萍是不敢把小猫带回家的。她只能来找我。“能在你这养几天吗?它孤苦伶仃,无家可归,太可怜了。”说着说着,晓萍的眼泪又下来了。
“好,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我怕阿婆不让我养。“那我晚上把猫食送来。”后来,晓萍就一直把它养着。晓萍从我们这里搬走以后,她再也没有交上几个贴心的朋友,那只波斯猫就成了她的好伴侣。
抄家后,晓萍阿娘和大伯就被扫地出门,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她阿娘一生丰衣足食,日子安稳,现在也不知到哪里去度她的风烛残年了。很快,他们家就搬进了好几家人家,都是工人阶级。没多久,一个国家单位看上了他们这幢大房子,他们全部被迫迁走。晓萍家搬到了只有两间屋子的石库门里弄,那里没有卫生设备,她家的佣人也回乡了。像许多双职工家庭一样,她也吃起了食堂。
她新家离我们这里很远(建国西路,那时的概念),开始,她还经常来老家看看朋友,和我们叙叙旧,诉诉苦。我们几个也去过她那里好几次。随着时间的推移,丽华搬走了,海伦参了军,加上那混乱的社会,来往就慢慢地希疏了。但是,我们始终没有忘记彼此,她一直是我们可爱的小阿妹。
下篇:晓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