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者,世世代代枯冢白骨人。
先前他给眼前少年两条看似光明堂皇但实则没什么出头的路,结果少年意料之外的选了第三条路,现在少年又毫不客气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双掌交叠挂双龙还他两条路。
是守是退,亦或以伤换命。
对他来说,唐笑风这交叠挂双龙一掌,虽然惊艳,但至多就是伤了他,想要他的命,却无疑是痴人说梦,而他的竹杖点胸膛,绝对可以一击碎裂对方的脏腑。
然而,这笔看似大赚的买卖,在仇爷看来,却是丢面跌份的大事,眼前比他低了两楼的少年能有出人意表的第三条路可走,他又怎甘落于人后?
江湖儿郎,又岂是那没胆仰头望青天,我辈甘为蓬蒿人的无胆鼠辈。
正如当年一步一步登天梯俯瞰天下,为刀道开天门的王朝仙所说:我辈习武之人,可贫可困可落拓,但却不可没有那与日月天地争辉的凌云之志。最不济,也要那抬首望天梯,知天有几重的雄阔之心。
这位没读过几年书,也写不出一手雅逸方正小楷的粗鲁汉子,自然说不出什么韵律齐整朗朗上口的上佳诗句。
但偏偏这些话,落在当年东唐与稷下学宫齐名的上阴学宫大祭酒封守安耳中,却一反文人雅士瞧不起江湖粗鲁武者的常态,破天荒的赞了句话糙理不糙,吾辈读书人,亦也有那凌云之志,否则,和只知一夏的蝉虫何异。
仇爷年少轻狂,还未踏入这个行当前,最是喜欢这句话,纵然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过往云烟,但他的骨子里,依旧有武者不屈的血液。
眼前少年能两次破局有三途,他又何吝于以牙还牙。
想到这里,仇爷突然松手,那本打算刺向唐笑风心脏的竹杖,从手中滑落。
接着,那空荡的右手五指微屈,探手而上,径直探入两条劲气大龙间,五指两两一分,两指各捏一条大龙七寸,本是气机凛冽磅礴的气象,悄然而止,就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庙宇殿堂,被一下掀了个底朝天。
而仇爷剩余的一根中指,则顺势倒转直点唐笑风的眉心,指未落,就是龙吟虎啸,磅礴劲气,泼洒而下,若然是唐笑风先前的两条大龙,被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唐笑风苦笑一声,倒是再也不敢不惜命似的以命搏命,只能先行后退以求自保,至于接下来是狂风暴雨亦或是其他景象,只能见招拆招了。
辛亏仇爷一手倒覆大龙之法,真气拢聚于手间,缠裹着他一腿的劲气松散不少,可得解脱,否则的话,可就是真真的作茧自缚了。
唐笑风震散仇爷束缚右腿的真气,双脚踏地的一瞬,身影宛若游戏花间的蝴蝶,踏叶轻倚润无声,穿花折月影无踪,在仇爷倾覆的劲气间,游移飘忽不定,而后,在劲气大龙势弱、气机交换的一瞬,趁机脱离劲气的束缚,后撤三丈有余。
然而,刚刚落地的唐笑风,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瞳孔微缩,只见先前那根仇爷弃手而落的竹杖,在其有脚轻点下,竟是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而竹杖出现之时,恰是他气机衰弱之际,堪可谓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息,但这别人的恰到好处,怎么看都是唐笑风的灾难。
能在常山西城区这个地界生存下来的人,果真是不可小觑,两人之间看似雷声小雨点也不大的咫尺之争,比之先前梁青月和萧无央那种看似气象万千实则小孩子过家家式的争斗要凶险万分,一方若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就像现在,只是一招之间,就让唐笑风陷入了万劫不复,虽然两人之间的争斗不怎么对等,但江湖人走江湖路,又哪有什么处处皆平坦的道理?
能翻高山,能跃深涧,能趟溪流,能行崎岖不平路,在江湖上才能活得滋润,至少,才能活下去。
况且,选择路见不平事,我自一剑了的英雄行径,也就该有被人反还一剑的准备,这世间,总没有只允许他死我活,而不允许他活我死的道理!
唐笑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但也没有后悔强出头。
既然做了,就断没有后悔害怕的道理,而此时此刻,也着实不该想这种于生死存亡无用的东西,记得唐笑风曾经问薛小刀,在生死关头,会不会害怕死亡?
薛小刀笑着回答:当你将死时,不可去想生死。
不去想生死,方才可能不死,这是薛小刀讲的道理,却实打实是西流战场上磨砺验证出来的箴言。
所以,面对仇爷这恰到好处的致命一杖,唐笑风的精神高度集中,眼中只余那一杖的玄奥轨迹,耳畔只剩那劲气鸣响不定的交错气机,以求寻觅其间的破绽和气机薄弱之处。
若仇爷不惜内力,以力压人,劲势磅礴如天倾地覆,他绝不会选择寻觅什么破绽,亦不会选择硬抗,只能后退。
但或是怕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仇爷这一手明显用的是巧劲,这方才给了唐笑风不退不避硬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