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冰未消,雪未融,一大早程九便去给绯倾歌买书去了。
日送着那个男人离开,绯倾歌环顾了一眼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小屋,“走吧!”
临走时,绯倾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程九,而她只带走了一株早已枯萎的桃枝。
“娘!”绯颜眯着眼睛,“这是什么!和别的桃枝不一样么?”
绯倾歌的凤目宛然间多了太多的情意,“自是不一样的,这是你……卫叔叔折给娘的。”
当时绯颜便明白了这个卫叔叔对娘一定很重要。
“娘,我们是要去找卫叔叔么?”
闻言,绯倾歌的表情突然变了,直到很久之后,绯颜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叫哀莫大于心死!
“娘找不到他了。”绯倾歌眯着凤目望着远方,声音透着一股伤然,“他有他的仙道问鼎。所谓大道无情,大爱无爱,娘堪不透,也看不破,终究不过凡尘俗世的一株浮萍,所以……娘只余一株枯枝和你了。”
绯颜听不懂,也不明白。
那时,他满心的以为,离开这里娘会更快乐一些。而过些日子,淳哥哥便会来找他们,从此……
不离且不弃!那时的绯颜,一生所求也不过这五字而已!这几字,从来都是绯颜心底最美好的意愿,他不懂,如此筒单的两个不字,为何又如此艰难?
再后来,那些美好渐渐变成了绝望,如今……绯颜已然不再相信。何来不离且不弃?何来且行且珍惜?这世间分明只有离弃与行远!
出走后的第十天,程九还是找到了他们!
而最让绯颜伤心的却是……人,是姚尹淳带来的。
他垂着头在人群里。不敢去看绯颜和绯倾歌!
他们逃跑的路线和目的地,从来只有姚尹淳一人知晓,而程九是等在他们前头的!
“为什么?”那是绯颜第一对姚尹淳失望,“淳哥哥?”
他在等一个解释!
“我……舍不得老师和颜儿离开!”姚尹淳说,“一年太久了,我怕我找不到你。”
绯倾歌曾说过——只有自己做不到才会习惯地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重新回到那个竹屋后,程九变本加厉起来。
绯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
程九当着绯颜的面,把绯倾歌的手足一根一根地折断!
“歌儿……别想逃。一辈子你都不能离开我!”程九红着眼睛痴痴地笑着!
然后,又一次举起大铁锤,奋力地朝着绯倾歌的双腿砸去!
那是真真切切地骨头碎裂的声音!
——骨碎成灰!
绯颜嘶哑了嗓子,拼尽所有,却一样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绯倾歌的四肢血肉模糊!
绯颜哭着哭着直到没有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可是,他依然再哭!
他的娘亲是这小山村里最娇弱最温柔的女子,可是这一天碎骨断筋。她却没哼过一下!只是有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滑到了她的眼睛里,复又从眼角滑出……
绯颜是从这一天起真正恨上了程九,不是惧,亦不是怕。是真正恨到了啖肉汲血!
她娘亲的手是攀折桃花,素手点琴的!
她的腿是在桃花树下缤纷起舞的!
她会写字。会画画!会烧出漂亮的瓷器……
可现在,她站不起来,也抬不起手……
程九断了绯倾歌的手足,用最艰硬的玄铁叩住了绯倾歌的脖子,将绯倾歌栓在了树下!
和所有人一样,少年绯颜也很平凡,所以,他会去怪,会去怨!
他把姚尹淳带到那棵树下,让他看到,因为他,母亲变成了什么样子!
“倾歌……老师!”姚尹淳震惊地往后退!
绯倾歌瞧着他,淡淡开口,“尹淳,老师不怪你!”她似乎想抬手去摸那个学生,可惜……他再也没有四肢了。
绯颜不忍直看,转身过去,泪如雨下!
他以为姚尹淳会做些什么,可是,他说,“不怪我,不是我,颜儿,倾歌老师,你们不该逃跑的!”
绯颜瞪大了眼睛,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冬天格外刺骨!
冬去春来。
满树桃花开!
绯倾歌脖子上的铁索再也不曾打开过!
这一年,绯颜开始飞快地成长起来,那个孩子纯真无垢的心头一次被覆盖了阴影!
“娘,桃花,你看!”那双倾城的眸子里有些涣散起来,“颜儿,娘陪不了你了……大限将致,娘只愿你切莫……”
“胡说,娘,不会的!”绯颜打断绯倾歌,“陪着颜儿,再等等……颜儿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