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大火之后的废墟,经过草草的清理,就地搭起了好大一片寮棚。搭好的地方,优先供募集而来的医者救治伤者之用。大战过后,大量的伤者源源不断的送来,这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赵错踏入其间,迎面撞见一个黝黑精瘦的中年汉子,连忙恭敬的道:“小子见过师父!”
中年汉子手中依然忙活着,一刻也没有停下。匆匆抬头望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来得正好,赶紧帮忙!”
旁边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郎中开口道:“东璧,这是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啊?人老了,不经折腾。年轻人,正好给我打个下手。”
中年汉子是总理这里的医官,姓李,名时珍,世人称其号东璧先生。曾以精湛的医术获荐入太医院任太医院判,不料却在一年之后便执意辞职归乡。然而,更出乎世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并不是灰溜溜的归来,一同到来的还有皇帝的御旨:李时珍只是一医者,严令各地官府不得与其为难。李东壁并没有理会那老郎中,对赵错道:“你过来!”
“嗯!”赵错应了一声,便走过去麻利的忙活开了。
李东璧待赵错接手这一摊子,一转身便忙着指挥得众医者团团转。
忙碌中不知时辰过,一晃大半晌便过去了。赵错将分配到这里的最后一名伤者处理完毕,挥手让人将其抬开。这才稍稍松一个紧绷的神经,猛然间,身边有不和谐的声间响起,只听得那老郎中严肃的道:“这里是治伤的地方,不相干的到一边去。别在这碍着!”赵错抬起头,却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背着一个小药框,里面装着一些生草药。推着一辆独轮小车,小车上躺着一个妇人,妇人双目紧闭,形神枯槁。少年人脸上有着卑微的愤慨之色,有心欲走,可看到妇人这样子,如何能迈开这脚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给跪下了。
赵错拉过身边给打下手的药童一问:原来,这少年人家在杭州城郊外山野之外,听说这里就医施药,便推着久病的母亲过来求医。不料想,这里伤者无算,众大夫都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瞅得时机上前搭讪,一个个都是诸般推托,这一回见得这位老郎中腾出手来,便又上前搭讪,却挨了一通教训。
赵错心有所触,侧隐之心起,走过去扶着少年人的肩膀,探手向那妇人,道:“让我看看!”
少年人感激的看着来人,哽咽着一句话说不出话来。
赵错看那妇人气息微弱,伸手一探脉门,便知道不妙,脉象时有时无,几不可察。已不在自己能力之内,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少年一看这样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扑朔朔的直往下掉。便要跪下,赵错手快,一把又给拉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下跪!”
李东璧也已知道这边的动静,这时手中稍停,也正过来着,赵错叫道:“师父,你给看看……”
李东璧也不多话,伸手搭上妇人的脉门……
少年期夷的望着眼前这认真望诊的大夫,大气也不敢喘,仿佛是生怕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沉了。这一刻,如此的漫长,又何等的短暂,终于大夫抬起了头,少年急切的道:“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李东璧沉吟着道:“我能唤醒她一刻,让你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
少年一下子懵了,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我娘只是染上风寒,不可能的……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
赵错问道:“你娘是什么时候病的?”
少年道:“有一个多月。”
李时珍随手在少年背来的药框里翻了翻,道:“一直就吃这些药?”
少年点了点头,诺诺的道:“平时我都在山里采些草药,补贴家用,知道一些药草的用处。家里没钱,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只能将就着……刚开始还见好转来着。”
李时珍无声的叹息,道:“这药用得没有大错,用好的确可治风寒之症。只是病者体弱,又经常的忍饥挨饿,长期如此的用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如今就如同一盏油灯,歇油而燃,灯芯已经燃尽,实在是药石无力。”
少年如遭五雷轰顶,呆呆的良久,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去讨一碗粥来,我娘好久没吃过一碗米粥了。”
转头一看,却是脸色大变。原来寮棚的另一边,早已垒起土灶,架起大锅,正热火朝天的熬着粥。粥还没煮好,等着施粥的人们早已排起了看不到尾的长龙。那粥够不够分还在两说,此刻去排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还是个问题。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拿出一个脏兮兮带着破边的大碗冲了过去,口中喃喃有词,直往前队挤去,乞求能插队。但排在前面的多是青壮年,少年人小力弱如何能挤进去,但他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挤去插队,一次又一次的被推了出来。终于,只听“呯!”的一声,在一次推攘中碗率先磕在地上,缺口了一大块。碎片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液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