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
天光是否变迁,骷髅并不知道。
再一睁眼,依然是湛蓝的天。
似乎老天爷也不喜欢安息山的铅云,所以在这片死寂之地的外围,天总是湛蓝通透的,对抗着那永无天日的死域。
骷髅没有眼睑,所以无所谓睁眼闭眼。
恍然间从内视中退出,便如再睁开眼睛。
它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化了,它们流动了起来,顺着骨骼内干枯的髓管,充盈于无数大大小小,肉眼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微小空隙。
骷髅并未过多在意,简单的它并不怀疑,它还没有学会怀疑。
不疑法。
这是对修炼者最简单的要求之一,你若总是怀疑自己修炼的功法到底对不对,那谈何进步?
可即便是幼童,也会以自己的本心测量世界,这是人为万物灵长所必有的特性之一,所以不疑法,说来容易,做来却并不容易。
思维简单却并不痴傻的骷髅,一颗冰冷淡漠,以杀戮为本能的心,恰是一颗赤子之心。
以赤子心,修不疑法。
本可以将九成九人类挡在修行之路门外的天堑,与骷髅来讲,根本就不存在。
修行大道,骷髅于懵懂之中,山岭绝巅之上,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改变了一切。
骨架子最后看了一眼安息山,转身向山下走去。
生命是顽强的,也是脆弱的。
越靠近安息山,生命也就越顽强凶猛,能够在极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物种,无不在求生的路上锻炼的无比狡诈凶残。
骷髅的脚下倒着一只岩蜥,这种接近三米长的高山蜥蜴,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它的外皮花纹酷肖山中随处可见的碎石,冷血的身躯结实有力,它十分有耐心,可以长时间的趴在石头中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倒霉的猎物送上门来。
极为微弱的生命波动更使它成为了隐形而致命的杀手。
可这次倒霉的并不是它的猎物。
当岩蜥一口咬中从它身边经过的骷髅时,便为骨架子送上了出山之后的第一顿美餐。
当它的血肉扑簌簌的变成一堆灰黑色的渣滓时,骷髅正沉浸在吸收生命精华的美妙感觉中。
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原来的味道。
这是一个静谧的小山村,村子的外面有一条河,不宽,也不长,于人类的历史上籍籍无名,只有靠着这条河生存的村民们亲切的叫它小南河,因为它不大,又在村子的南边。这个村子自然而然的被叫做小南村,以这条河的名义。
因为河在南边,所以村子里农夫们的田地也大多在南边。
一只洁白的骨脚踩断了一株秧苗,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声,脚印清晰的印在松软的泥土里,如地府勾魂的印章。
骷髅惬意的走在田地间,远处几十栋错落的房屋里,有它需要的东西。
骷髅眼眶里的两点红光,随着类似呼吸或者心跳的节奏微不可察的时亮时暗。
这两点红光已经非常灵动,如人观察四周般灵活的在眼眶中左右晃动着。
这是个无月的晴夜,点点繁星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
远处山峦起伏,如蛰伏的猛兽。
这片小小的山间平原,勉强养育着这几十户人家,百十口村民。
当骨脚哗啦哗啦的趟过不到半米深的小南河,湿漉漉的踏上河水另一边的田地时。
敏感的狗儿们叫了起来,它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极度危险的气息已经足以令它们咆哮,蹦跳。
酣睡中被吵醒的村民们十分不满,草草的看了眼自家的门户,没有发现异常后便迷迷瞪瞪的骂着自家的狗儿,脾气不好的还要再踹上两脚。
从村子的南面起,狗儿在最初的咆哮后迅速转为呜咽,焦躁的在农家的院子里转着圈。
有人出来观瞧,发现自家胆小的狗已经尿了一地。
有警觉的村民抄起了扁担,猎叉之类的趁手家伙,准备出门看一看。
别让辛辛苦苦种下的庄家被野猪什么的拱了,这是人们简单的想法,同时还在嘟嘟囔囔的骂着自家的破狗不争气,胆子居然如此之小。
骷髅平稳的向前走着,已经来到了村子南口。
那个拿着扁担的村民腿脚比较快,骂骂咧咧的擎着一支火把,赶向自家的田地。
他是第一个死的,
当落地的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拿扁担的村民只能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看了骷髅最后一眼,便如一个布口袋般堆在了地上。
他的左耳已经被一根洁白的骨指深深洞穿,没有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