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最后一场雨季,为三法寺前这片荒地上的野草带来了充足的雨水。在阳光与雨露的双重作用下,这些本就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如同疯了一般蔓延滋长。
安生漫步在这些半人多高的杂草丛中,右手握着把柴刀。在这些恼人的灌木中劈出一条小路。
荒地的深处,野草生长最茂密的地方。依稀有个小土堆,却早已被野草覆盖。此时的安生喘着粗气,坐在土堆前。
他有些恼火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过两年没回来,就成这个样子。收拾起来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三法寺内,唐灵陪着花药坐于香案上,两人一同看着窗外。
“他在做什么呢?”唐灵蹙着眉,不解的问道。
“阿兄,他在打扫爷爷的坟冢。”花药笑呵呵的看着安生的背影。
唐灵问道:“爷爷?你们还有个爷爷。”
“爷爷捡到了阿兄,阿兄捡到了花药。”花药回答道。
花药答的很简单,只是连用了两个捡字。唐灵却是听出别样的味道;“你们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老很慈祥。”花药回忆着说道:“爷爷的背是弯弯的。脸是皱皱的。爷爷会讲很多故事。对了,阿兄也会讲故事。不过,阿兄会的没有爷爷多。”她似乎想起高兴的地方,语速越说越快。
“他叫什么名字?”
“唐姐姐,你是问爷爷吗?爷爷没有名字的。”花药说道。
“这世上怎会有没有名字的人?”唐灵不解的问道。
“爷爷是个老乞丐,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乞丐,喊得久了大家只当他就叫老乞丐,便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叫什么。所以爷爷没有名字。”花药有些难过的说道:“所以阿兄最讨厌旁人叫他小乞丐。”
“那到是。”唐灵想起第一次喊他小乞丐时,他倔强的纠正自己,“爷爷是怎么捡到你阿兄的呢?”
花药瞅了瞅远处的安生,思索了片刻,凑到唐灵的耳边,轻声说道:“阿兄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身世。唐姐姐,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爷爷捡到阿兄的时候,阿兄还是个不足月的婴儿。在一个大木盆里,顺着天澜江飘着。”
“阿兄又是怎样捡到花药的?”唐灵问道。
“是在一条阴渠边上。爷爷说阿兄捡到我的时候,我最多只有四岁大。当时已经冻的四肢僵硬。是阿兄把我搂在怀里,搂了三天三夜,我才暖过来的。”花药半倚在唐灵身上。
“你的腿?”
“阿兄捡到我的时候,就这样了。爷爷说我的腿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得了病,才变成这样的。”花药说道。
唐灵怜惜的摸着花药的脸颊,花药的肌肤很好,有着十一岁少女特有的细腻与嫩滑,潦倒贫困的生活并未在她身上刻下太多印记,除了发丝略显得枯黄。“安生把她保护的很好。”唐灵这般想着,“也不知道,他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如何带着这个残疾的小女孩生活下来的。”
帝国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两个乞丐在一起讨论皇帝的生活。乞丐甲说道:皇帝是这世上胃口最大的人。乞丐乙不解的问:为什么?乞丐甲答道:我听说皇帝一顿饭可以值三十两。你想那得吃掉多少个馒头。乞丐乙说道:如此说皇帝确实是这世上胃口最大的了。
乞丐永远无法想象皇帝的生活,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唐灵也永远无法想象挣扎于帝国底层的安生的生活。
唐灵暗自感概这对兄妹的际遇,却哪又明白她所感慨的事,对于安生那一颗被帝国底部最阴暗最腐臭脏水浸泡一十五年的心脏来说,早已平淡视之。
这时候的安生,正苦恼的与顽强的杂草做着斗争。汗水自脸上淌下,本就一脸灰的脸庞变得一道一道。而他的双手,裸露在外的手臂,被草木抽出条条红印,夹杂着草屑与汗珠,变得奇痒难耐。
“要帮忙吗?”不知什么时候,唐灵走到安生的身后,安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收拾出来的空地上。
“你能帮什么?”安生放下手中的柴刀,小憩片刻,轻蔑的看了看唐灵细瘦的胳膊,与修长的十指。
唐灵的手臂与手指着实长得很好看,但你又怎会指望这样的一双手来做些体力活。
唐灵清楚的感觉到安生目光中的轻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在安生面前吃瘪。她芳心暗恼:喂喂,我好歹也是个从小受人追捧的美女,你多少也给点面子好不好。你这是什么态度嘛?真是的。
当下,她心中打定主意,要在安生面前扬一扬自己的英气,让这个小视自己的男人知道天都峰第一小霸王,呸第一美少女的威名。
她手捻指诀,运动灵力,三千青丝,无风自起,褐色的眼瞳中透出淡淡青紫色,朱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的“疾”字。
转瞬之间,半空之中倒卷起无数风息,竟是汇聚成一柄肉眼可见的无柄青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