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死(1 / 2)

凌潇然看着他,没有细问“命案”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安慰,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与“命案”毫无关联的一个问题:“你们读书人都想爬这么高,是想干什么呢?”

文语贤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缓声道:“读书人读书,有几个不想进朝为官的,人往高处走,看重的无非就是名利,又或者其中还有一少部分是想着匡扶社稷,大庇天下寒士——前者固然令人有所不齿,但后者又有哪一个不想留下些许‘身后名’,流芳千古呢?要知道将来撰写史书的,还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刀剑啊……有时候要比武夫的刀剑还要伤人。”见凌潇然不解,文语贤就进一步解释道:“那些个史官啊,对三教九流很是相轻,更不要说武夫了,你看看,受他们言传身教,现在的人知道几个名将?又知道多少夫子?”

凌潇然闻言暗自在心里默算,夫子他知道的着实不少,可名将……不过这个跟读书人有什么关系?又跟读书人的‘刀剑’有什么关系这老头估计是领导当多了,把话头都扯到哪去了。不待凌潇然再再次提醒,文语贤就又喋喋不休起来:“史官们总是捡着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写,不想看到的或者是看不到的,不写在书上也没人知道,你知道这些史官在我死后会如何评说我吗?”

凌潇然见他居然神奇地扯了回来,忙作思考状,然后摇摇头,文语贤也没在意他敷衍的样子,道:“他们会写我直言上谏,会写我体恤民情,会写我两袖清风……当然也会有人写我娶了前宰相之女为妻,二人举案齐眉,会写我脾气大,从不给人台阶下……但不会有人写我害了几十人丧命,违背誓言,狼心狗肺!”文语贤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急促地咳了起来,凌潇然赶忙轻锤他的背,让他好受点。

文语贤好了些,瞥眼看着凌潇然,道:“怎么样,位居人臣之极,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也算是文人的极限了吧?”

凌潇然出身畎亩,修的是无上大道,不大懂得权臣之道与儒生之治,听不得这老头子胡言乱语,就照着村里刘秀才的说法道:“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倒不如想想怎么给薛苓儿一个交代。”

文语贤也渐渐平静下来,苦涩道:“我对她不住,当年我高中状元,首辅大人惜才便收我作为门生,还有意将敏儿托付给我……苓儿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受不得和别人共享一夫,我想她听闻了我迎娶相门千金后定会与我割席而绝……谁想到老首辅不知从哪听到我与她的传闻,为我死了心竟把怡景楼上上下下全都给……”说到这文语贤惨然笑道,“都说我是铮铮铁骨,可当时的我却对此事连一个字都不说表露,也不敢跟老首辅求情,更不敢对她有所关注。不过后来我听说她逃过一劫,只身逃亡关外,所有刺杀她的人全都无功而返,这让我愧疚略减……没想到时隔三十年,我还能见到她,不过她还是她,我已经成了糟老头子了。”

凌潇然不知道用看什么的眼光看待他,杀人凶手?懦夫?官迷?还是一个忏悔者?接着就听文语贤爽朗笑道:“我此前陷入官场纷争,落得孑然一人的下场,敏儿也去了,膝下又无子,可能是老天爷来收债了吧?本来想来瞧一瞧这修道界十年一度的盛会,没想到还了结了我一桩心愿,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小伙子,谢谢你啊,听我这么啰嗦地讲了这么多话。”

凌潇然对他报以一笑,却见文语贤低着头轻吟道:“执笏纵横三十年,落得嗟吁自孤身。不论生前身后事,唯盼赶追桥上魂……”凌潇然一愣,探指在文语贤颈间,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变得及其微弱,心下大急,举手就要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去找苏暖暖,这时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敏儿……等我,我马上就……”凌潇然怔住,须臾后放下了伸举的双手,放下文语贤渐冷的躯体,默然无语。

“吱——”凌潇然推开房门就看到两双望向自己的眼睛,“咳!”凌潇然干咳了一下,想要迈进门槛,却不知道先动哪条腿。

“你怎么去这么久?那个人呢?”苏暖暖见凌潇然低头看脚,薛苓儿直勾勾地盯着凌潇然看,忍不住自己先开口问道。

凌潇然抬头,迎上薛苓儿的目光,声音不急不缓,不带丝毫颤抖地说道:“他死了。”

薛苓儿神色不变,倒是苏暖暖“噌”的站起来:“你杀了他?!”

屋里一时寂静,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客栈一楼的谈笑声和楼外的喧嚣声。

凌潇然朝苏暖暖撇撇头,示意她先出去——关键时刻苏暖暖还是很明事理的,攥起小粉拳头朝凌潇然比划了一下,就握了握薛苓儿素来冰凉的柔夷,然后带上门乖乖地出去了。

凌潇然活动了下身子,在薛苓儿的注视下坐到桌前,伸手到了杯茶,仰头喝下去才发现茶已经凉了,看来小二有时间没来换茶了。

“他怎么死的?”薛苓儿清冷的声音从坐席上传来。

凌潇然扭过头看她,见她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没有再迟疑,道:“他,大概是一直身有旧疾,见到了你,怕是了却了所有心愿,没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