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株很大的水榕树。
小镇上的人们已记不清它的年龄,只把它称作树神。坐在树下往东南的方向望去,一个小镇坐落在那里,那是他的家。
徐生在树下坐着,随手抽了根狗尾草,学着其他小孩子将嫩的那头塞进嘴里,却只嚼出一股涩味。
“呸。”
他忙不迭地将嘴里东西吐个干净,连草渣都用舌头舔了出来,只是那股涩味已经到了牙根处,一时半会已经消不了。
“小如姐怎么还不来。”
徐生嘀咕着,今天他们可是约好了要在这里的。
白小如,白小如…
徐生拈着草神神叨叨起来,周边的草叶都被他拔了个遍,直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视线里他才停下手。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白小如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对此徐生不止一次吐槽,因为穿上了白色的衣服,连玩都不能好好玩。
对此白小如总是哼道,
“是父亲让我这样穿的。”
然后徐生便退缩了,白小如的父亲白先生是他最怕的人之一,每次一想起他,徐生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那支厚厚的戒尺,打在讲桌上是砰砰的响,打在人身上则是嘭嘭的响。
“小徐弟弟,”
一身白的女孩像是小鹿一般跳了过来,冲他笑道,“我来了。”
然后她又皱眉道,“你怎么又坐在地上了,还不快起来。”
徐生本想还嘴,但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白小如的声音跟情绪都不对,她似乎有些焦急。
“徐生,徐生!”
又是连续两声急促的呼喊,徐生这回听清楚了,这声音不是白小如。
然后徐生感到无形之中有双手正在自己脸上拍打。
“醒醒,徐生?”
“徐生!快起来!”
“你再迟到姜先生就要罚你了!”
姜先生?罚我?
徐生猛地坐起,周围瞬间变了模样。
高大水榕树不知去了哪里,四周也不是空旷的场地,徐生揉揉眼,杨一和慕道已经穿好衣服,脸上有些疼,慕道的手还放在自己脸上。
“徐生,你再不起就迟到了。”慕道不着声色的将手移开,严肃道。
“对啊,你睡得可真死,打…叫都叫不醒。”杨一奇怪的看着他,“昨天姜先生可说了,再迟到有你好受。”
“啊,迟到?!”
徐生这在恍然醒悟般,将被子一掀,胡乱的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对着门外一冲而去,跑到水槽边含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几下后吐了出来,又随意抹了把脸,最后飞快的跑到了舍院外。
此时舍院外已经站上了整齐的队列,一个灰袍人面对着众人,听到动静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徐生。
他叫姜尚,跟大多数道士一样,他看起来二十多的年纪,眼睛深邃而幽密。
徐生被他看的心虚,他知道眼前这人可是一个五境道士,前不久下山来担任对新弟子的教导,徐生硬着头皮找到自己的位置站了进去。
他前脚跨入队列,后脚鸿音钟就响了,浑厚的钟声在嵩山荡涤,徐生身子一紧,赶忙将另一只脚也摆好位置,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在他身旁,一个少年默默的竖了个大拇指。
少年名为上官飞,是记名时来的最后三人之一。徐生在这段时间与慕容筱筱杨一两人认识后,自然不可避免的也认识了上官飞,平常他都是一副安安静静处事不惊的样子,但今天也不由在队列时就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似乎在说,佩服,佩服。
徐生咧咧嘴,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早晨他总会起的很晚,怎么也醒不来,于是迟到就成了家常便饭,这样持续了几天,来山下任教的姜尚便看不过了。
在一次散列前,他指明徐生道,
“下次再起不来,散列后牧马三个时辰。”
其实徐生也并不想这样,在每次睡觉前他都会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起来,一定要早些起来,可等睡过去后,事情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今天如果没有慕道两人帮着叫唤,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徐生将通红的手指伸到面前,呵了一大口气。
此时已经是凛冬时节,地面,舍院的屋顶,都蒙在了雪里,尤其是嵩山,整座山看起来像是白色的宝塔一般。
“自明日起,星月池将正式开放,”姜尚站在雪地里,一身灰袍显得与众不同,“我相信你们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希望你们自己抓紧。”
星月池是什么徐生并不知道,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姜尚说了这句话以后,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