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一行人一路坐马车疾驰,来到白夫人说的平静水域。
原来此处地势奇特,带状江面逶迤到这里时,豁然宽了数倍,形成一个小湖。洪水冲来,汹涌席卷之势顿时消散。
“好一处奇景啊!”水镜忍不住叹道。
“看岸边泥土翻新,”宰相道,“大概是洪水冲走了大片松土,才使得江面扩大数倍。如此一来,从江淮运到长安的粮食就有望了。”
宰相接管过漕运,所以职业习惯让他想到运粮之忧。
江面虽宽,但水面平静,利于行船,所以不日便可到鄂州。
但水镜是只旱鸭子,饶是如此平稳行船,她也头晕目眩,脸色泛青,在船舱内抓着桌子干呕不止。
李琪在船头看着水镜辛苦的模样,暗笑不止。但是当她看到林卿封轻拍着水镜的后背,手脚忙乱递上茶水毛巾,眼神流露出关切之情,她又转为嫉恨。于是自己也装作晕船的样子,扶额叫喊着倒向林卿封。
“阿琪什么时候也晕船了?”接住李琪的却是宰相大人。
李琪忙站直身体,有些埋怨道:“伯父不是在研究文书吗?什么时候到船舱里来了?”
宰相引李琪至船头道:“诗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你可知此句之意?”
李琪愧道:“为女子者应当矜持……”
宰相叹道:“你尚年轻,初开情窦,伯父没有责怪你什么。只是要告诉你,林将军品性端良,又身负重任,不会拘于儿女情事,你不要给他添麻烦才是。”
李琪看了眼尚在晕船中挣扎的水镜,咬紧下唇低头沉思。
鄂州就在长江边上,所以一下船,便能进入城内。
宰相扮作教书先生,带着水镜等三人来到了鄂州街上。然而街上的景象却让人心痛不已,其惨状比宰相在安州所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一片灰色的世界,没有生气,没有希望。人命如败草,被洪流摧残之后还哪堪颠簸。无力的生命在街边残喘,他们向统治者献上自己的血汗,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怀。
走了没多久,才看到一个施粥的木棚。宰相往里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锅里的哪是粥,分明稀如白水!
木棚边站着管理施粥的年轻衙役,他见不远处一位五旬老人身穿大袖儒服,面带愠色,气质非常,便心中觉得奇怪,走过去问道:“老先生从何方来?到此有何贵干?”
宰相隐忍怒气道:“老夫乃书院先生,听说鄂州发大水,便赶来寻亲的。”
“原来如此。唉,老先生,不是我说晦气话,鄂州城内的百姓被洪水冲走的、害了瘟疫病死的、挨饿受冻而死的已不知有多少人了,现在还活着的全都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不说,您得赶紧找,晚了说不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衙役说话虽难听,但总还是一片好心提醒,宰相也未计较,只问道:“施给难民的粥为何像白水一样?”
衙役重重地叹了口气,“县官不开仓放粮,百姓门前哀求苦讨却无人理会,便愤然揭竿大闹州仓,却被刺史派兵无情镇压。现在百姓们喝的这点白水,还是白少府把自家囤积不多的粮食全部拿出来的。唉,可惜正直的人总是受人妒恨,没想到他在夜晚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他的妻女也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被洪水冲走了,还是也被害了。”
“居然有这等事!”宰相惊讶中带着气愤。
“好人难做呀!”衙役摇摇头道,“您还是赶紧找亲人去吧。”言罢走开了。
水镜和林卿封听见衙役说的话也惊讶不已。水镜道:“衙役说的白少府就是白夫人的亡夫吧,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官,也难怪白夫人会说她丈夫是被人害的了。究竟是谁杀了白少府呢?”
“又是为何而杀白少府呢?”宰相补充道。
宰相没有多停留,便向鄂州驿馆行去。
街角,几个身穿破烂衣服的人凑在一堆,监视着宰相一行人。他们的穿着虽与难民无异,但犀利的眼神表明他们终究是伪装。
“要不要在这里动手?”其中一个道。
“不行。”另一个人道,语气明显沉稳许多,“看到老头身边那一男一女了吗?男的是千牛卫将军,女的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去安州的兄弟都死在她手中,她恐怕比那个将军更难对付。等他们到驿馆后,晚上再动手。”
是夜,驿馆内已静悄悄一片。房顶上蹿过三条人影,身形敏捷地落到一间房外,两人守在门外把风,另一人以刀撬开门,潜入房内。
四周万籁俱静。
等了许久,也不见同伴出来,在门外的两人不禁疑惑。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却见房内并没有那个同伴,只有床上躺着一个还在沉睡的老头。两人急功近利,见他们要杀的人还没死,便举刀挥下。
“笃笃!”
两人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