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身破烂带血的细棉衣。他从木榻上坐起，伤口已经没有痛感。

大夫搬了一张檀木椅，坐在木榻旁看着顾风。

顾风也看着他，问道：“你碰我了吗？”

大夫道：“没碰。”

顾风笑了一下，道：“我喜欢你这种聪明人。”

大夫道：“毕竟我见过得死人很多，多半都是死在自己的嘴上。”

顾风突然觉得这人很有趣，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夫道：“你可以叫我甘松。”

顾风道：“甘松？”

大夫道：“甘松是一种药草，有镇静大脑的功效。方才给你配的汤药，便加了这一种药草，让你不至于突然跳起来杀我。”

顾风道：“有趣。”

甘松道：“你可以走了。”

顾风闻言，便想起那个抱着多钩猫爪冲向刘军的女孩，问道：“看来许晴无碍了。”

甘松点头，道：“无碍，多谢。”

顾风道：“为何谢我？”

甘松道：“你让大小姐放弃了学习魔法，所以多谢。”

顾风道：“我杀人吓晕你家小姐，你倒反而谢我。”

甘松道：“万草堂是玛法大陆最大的医药势力，我们的分店遍布世界，大小姐本不该学那些无用的东西，对她来说，跟着堂主学些药理常识才是正事。”

顾风闻言一奇，问道：“那你们为何还要让她加入新手协会学习法术？”

甘松道：“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有人出生在战斗世家，却甘愿放弃天赋去当农夫；大小姐生来就拥有无尽财富，却视金钱如粪土，定要去受修炼之苦。人本就是奇怪的。”

顾风笑道：“依你所言，万草堂倒是个很大的势力。拥有这样的势力背景，许晴为何还要去新手协会？你们随便找个高手传授他法术，也比她在新手协会当个一级法师强些吧？”

甘松道：“恐怕是因为孤独吧。”

顾风奇问：“孤独？”

甘松道：“万草堂堂主的独女，不会拥有真正的朋友。或许她觉得加入新手协会，跟人三五成群降妖除魔是件很快乐的事。她的目的本就不是成为什么法神，若她需要灵魄，万草堂随随便便都能帮她突破九级。”

顾风笑道：“只为寻找朋友？”

甘松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只为寻找朋友也是件很难的事。大小姐根本没有什么战斗技巧，战斗家族的人不会带上这个累赘。她有数不尽的财富，却没有一个朋友。”

顾风道：“所以她宁可给我当侍女，也要和我一起去比奇之森？”

甘松一惊，他皱眉看着顾风，问：“什么？你让大小姐给你当侍女？！”

顾风摊一下手，道：“她执意要帮我清扫房间。”

甘松瞪着顾风，半晌，才苦笑一下，道：“大小姐竟把你当朋友？”

顾风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我不是一个好朋友？”

甘松冷笑一下，反问：“你觉得你是一个朋友吗？”

顾风道：“我觉得我还不错。”

甘松道：“恐怕找一个野兽当朋友，都比你强些。就算是野兽，多少也有一丝情感，而你……”

甘松话说到一半就停下，和顾风对视。

从顾风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中，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是一个有感情的生物。

顾风站了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笑道：“不错。亲情、爱情、友情，我一样都不懂。”

他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像一把刀；他虽然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中有隐匿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酷与残忍。

顾风不再理会甘松，他挥了挥手，径自离开了万草堂。

摆脱了许晴这个累赘，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但想到许晴之前抱着多钩猫的爪子冲向刘军，才帮他解了围，顾风又觉得失去这个人有些遗憾。

有谁会在他身处绝境的时候拼死相助呢？

义父？青龙帮？

顾风笑了一下，就在不久前，他面对整支特种兵团打空了54手枪的两梭子弹。

但这，也只是让义父跑的更远，跑的与他越来越远。

感情真是个好东西，幸亏顾风没有。

而且，好在顾风还懂得如何自欺欺人。

回到空心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而生；雁过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空心阁，果然空心如故。

顾风推开房门，却见到一个身穿黑色战袍的人坐在桌前，她安静地坐着，竟比清日下的寒潭更为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