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人方(1 / 2)

青蛇道 此消彼长奈何 1994 字 2017-08-20

白素同我扮作贩卖棠梂子的商贾,出了竹方国,一路向南,已有半月。在她精心的巧扮下,我是一位身材颀长,满面胡须,辫发上盘头顶,戴高巾帽的男人,而白素则是我的妻子,卷发如虿,身着缟素的麻布衣裳,戴了一些简单配饰。

这一路倒也过得闲适,路过市集,便靠贩卖些棠球子掩人耳目。商人嗜酒如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皆乐于饮酒,经常能看到路边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因棠球子有解酒的功效,所到之处供不应求,我们无心插柳,可生意却做得出奇的好,半车的棠球子都卖完了。白素赚的钵满,沾沾自喜,看她数钱的精明样子,实在有种守财奴的风范。

我们过了沂水,东海之滨,便是人方国的地界。人方地势平坦,远近没有高山,日照强烈,一望无垠,非常适于农耕生息。

这日,抵达人方城外,我见天色已晚,便在附近寻了一驿站修整。不同于其他地方,驿站里空无一人,摆设也堆积了些尘土,像是许久未曾住人。我和白素自然不忌惮这些,便随意住下。

是夜,忽听屋外脚步声纷沓,似是有一队人马由远及近。白素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穿戴好衣物,掩了房门,出外查看。

只见数十具火把,照亮沿途。一队官兵护送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城郊过来,民众摩肩接踵,浩浩荡荡,但却出奇的静谧,在官兵的催促下低头疾走,表情凝重,无人喧哗。

我站在驿站的门前,为首的兵吏骑马驶来,高声问道,“何人深夜在此?”

我稽了稽首,答道:“在下自竹方国来,以贩卖山果为生,一路倦怠,在此歇脚,想等明日天亮,去城内市集寻些买卖。”

兵吏五大三粗,偏腿下马,举着火把靠近我的脸,上下打量,像是在确认我不是作奸犯科之辈。我则坦然自若,低首垂目,一副谦卑的模样。

“明日不必进城了,市集早就关了。”兵吏似乎满意我的态度,大喝一句,“我人方宵禁一年有余,你等商贸小人,夜晚随意乱走,后果自负,我劝你速速离开。”

说罢,兵吏看向屋内,犹豫了一下,正想进去。手下官兵却此时报说将军有命,速领兵进城。这兵吏怎敢耽误,便匆匆上马,朝城门驶去。

人群经过我身边时,我才看清,个个身着粗布麻衣,皮肤黝黑,都是些寻常百姓,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有些还十分瘦弱,年轻者年迈者皆有。其中一花白头发的老者,步履缓慢,似是有什么疾病在身,看见我,摇了摇头,仰天唱到:“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他这歌词说的明白,这队人是被国家征了兵役,他们并不愿意参军,却要抛弃家人,赴战沙场,役夫之悲,恨命运之不公。在他的感染下,人群中呜咽声起,悲伤的情绪蔓延,左右的官兵见状挥着刀戈,加紧役使。

人群逐渐远去,我也回了屋内,见白素还未睡下,便说,“你听到了?”

白素点头,“我听说商王和人方连年征战,死伤无数。现在看来,这东边果真不太平,连老弱病儒都征来打仗。”

“恩。”我决定天亮后化为蛇形进城看看。

一夜无言,次日进城,街道满目萧条,人烟稀少,多数百姓足不出户,紧闭门窗。我所见房屋内多是女人和孩子,未看到一个壮丁。听一老妇抱怨,庄稼烂在了地里,都无人去收,分管农业的“藉臣”和“牧正”都去带兵打仗了。再到练武场,乌央央人头攒动,除去部分身着盔甲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平民,烈日炎炎之下,正手忙脚乱的参与操练。几位将军模样的人分别站于四周城郭之上,或云淡风轻,或眉头紧皱,俯视士兵的样子,如同看瓮中鱼肉。人方国物资并不匮乏,却举全国之力伐商,嗜武好战之心可谓穷极。看来人方与商之间积怨之深,由来已久,如今国仇造就了民怨,苦的还是百姓。

此时,一队人由内城向练武场而来,声势浩荡,速度缓慢,中央一华丽伞盖之下,是一八人所抬的步辇,辇上之人,头戴高冠,冠向后背,扉棱突出,虿尾发髻。身着华服,遍饰云纹,手置胸前,跣足而坐。

看这排场,此人定是人方的王了。王登上城郭的这一路,周围的大小官将,均叩首拜服,他则高高在上,气定神闲。我隐了身形,紧随其后,到了城中最高的楼阁,王下了步辇,坐在了丹樨之后,群臣手执牙笏,伏在地上,等待王令。众人均着武将服饰,并无文官。

一旁的执殿官站出两步,替王宣旨,“今日早朝,王告群臣,周人济我,天佑人方,速练神兵,择日破商。”

群臣交耳,前排一人,似有些犹豫,刚欲出列禀告,便听执殿官接着说,“凡有功者,封官进爵,欲怠慢者,严惩不贷。”

听出王的决绝,那人眉头紧皱,同其他人一起执笏叩首,领命称诺。王即起身,乘辇回宫,众人也纷纷退下,继续操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