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连长苦涩地想到，喉咙干哑地已说不出话。

一道往身后疾跑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方华润那小子，他去干什么？

等等，那是存放坦克的方向。

方华润跑到一辆坦克前，费力地将一枚枚变形的炮弹抬上坦克，用绳索绑住，眼中有一丝决然掠过。

等着，我马上就能弄死它们！

他想上车，一个宽大的手掌忽然压在他肩头。

“连，连长？”

手掌的主人赫然是他的连长！

连长冲他温和地笑笑，殊不知一脸腥臭血液早已凝成血痂，这个笑容比其鬼脸还要恐怖。

“你继续参战，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

“不！你是连长，这种事应该是我来做！”

他第一次反驳了连长，态度从未有过如此坚定。

连长温和的笑容僵住，忽然，猛地伸出手将他拽下，任由他摔到地上。

他吼道：

“老子是华夏的连长！华夏的军官就应该身先士卒，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果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你们都死光老子还算个屁的连长！”

哒哒哒！

发动机轰鸣作响，履带压在地上烙印出两条深深的印记。

“你们，要守住啊——”连长好似呢喃的声音从坦克中响起，回荡在他耳边。

——黑夜中，一辆坦克狠狠撞开布置防线的沙袋，撞入大闸蟹形成的第二波兽潮之中。

“朝我开炮！”连长的吼声响起在坦克内。

战士们面面相窥，没有一个敢动手。

他们的眼泪像是不要钱地流下，沾满沙子和血的手擦拭眼睛，反而让眼泪更多了。

连长嘶哑的声音宛如夜鸦，鸣啼声颤人心房：

“我命令你们，朝我开炮！”

“开炮！”一名战士忽然吼了出来，随即所有战士齐齐吼道——

“开炮！”

“朝连长开炮！”

轰！

一辆还完好的坦克猛地朝连长所处位置开了一炮。刹那间一朵巨大蘑菇云升起，将方圆数十米距离笼罩，异生物死伤无数。

火光中，他们仿佛看见了连长的笑容——

“小子，这件事你干得很不错，等过两天我就升你作排长。嘿嘿嘿，我早看那几个王八羔子不顺眼了……”

可是连长，我早知道，你跟每个人都说过这句话……

“杀啊！”

哒哒哒！

砰！砰！

第三波，由不同种类异生物组成的兽潮扑了上来，有鱼类、有蟹类、虾类，甚至原本洞湖里的甲虫与浮游生物也冒了出来，加入兽潮的大军之中。

炮火声再一次响彻八方。

……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处防线内本来还活着的两百名战士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个个带伤，附近自发赶来参战的民众更是死伤无数！

但他们此时都神情坚毅，面朝依旧无穷无尽的异生物兽潮，没一个后退哪怕半步！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

一个声音突兀冒了出来：“大家，不如撤退吧？”

枪声与炮响声交织的世界，这个属于人类的声音显得鲜明无比，仿佛茫茫白雪世界里落下一抹黑色。

“谁？是谁刚刚说的那句话，老子崩了他！”

“是我！”一名小伙子站了出来。

一把枪膛烧得滚烫的手枪抵住了小伙子脑袋。

“谁他娘告诉你能当逃兵的？你爸爸吗？”

小伙子高傲地扬起头颅。

“我爸大前天就战死了！”

不等对方说话，小伙子继续大喊道：

“我爷爷是一名真正的战士，怪物出现的第一天身为一名普通人却冲在最前线，一直到之前兽潮爆发，为了掩护我逃离那儿，跟数只怪物同归于尽。

我来这里两天了，也杀了十只以上的怪物！”

他，正是吕国胜的孙子。

吕国胜让他快逃，拼着自己尸骨无存也要给他创造出逃出生天的机会，他也确实逃了。

但当他走在漆黑的路上，抬头看明月皎洁，璀璨月光却不能将地上鲜红血迹通通覆盖。正是树木葱郁，鸟语花香之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就停下了，看看黑暗无光的去路；转过身，再看灯火通明的战士营地。

他说：

我怕黑。

“那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对方也疑惑了，枪口不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