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的冬天,腊月十五。
这天晚上空中飘着雪,天上出现了一道黑影,竟然将整个月亮完全遮挡住了。
天地间一片黑暗,村外的土路上“呜呜呜”,不时传来如鬼哭般的风吼声。
这一晚正是传说中的天狗食月,农村传言中那个阴气最盛,群魔乱舞的日子。三溪村的村民们,早早在门口点上蜡烛水饭,划圈烧好纸钱,祈求夜半飘来的孤魂野鬼们,拿了供奉就不要再害人滋事。
子夜十二点,原上漆黑不见五指,完全看不到一点灯火。村落内外、道路四周,全都漂浮着各种檀香和烧过的纸钱气味。
没有人敢在这天晚上,走夜路来挑战鬼神的良善!
可却在不久后,一道刺目的手电光划破黑暗,竟然从远处朝山包上的层层土丘走了过去。
那些土丘,是村里埋下的一座又一座坟茔。此时黑影还有些胆颤,他将一道保身立命的符箓贴在胳膊上,手里提着个桶,里面的鲜红血水混合着两只黑猫的破碎身体。
“爹,整整二十五年了!这些年里,他们林家怀了掉,生了死,怀孕七次次次死胎,就连那个过继来的孩子也夭折了!哈哈……”
男子压抑着嗓音,在坟前跪下,发出轻颤的笑声:“今天晚上又是天狗食月,这几年里阴气最盛的一晚,今天晚上再做上最后一遍,他们林家这辈子断子绝孙就没救了!”
“砰”
不知是听到消息太过于兴奋,还是当晚的阴气太盛,男子祭拜的坟茔里,棺材突然跳了一下,发出沉闷响声。
男子吓的往后退了步,警惕地盯着前方,最后慌张的在墓碑后面戳了个洞,把黑猫血连同尸体倒进去,又用黄土重新把洞口封上,急急而去……
半月之后,村里老中医林怀德家。
“老哥,友荣都奔五十了,这林家……不行,你们再收养一个吧。”
老村长握着林老爷子的手,真心对他说起这件事情来。
但二十多年间,怀胎七次全落,就连八年前收养的养子也惨死,这些事情不仅让林友荣夫妇不堪回首,更是让八十多岁的林老爷子几度落泪。
“唉……”良久,屋里传来林老爷子无力的叹气声,“算了,可能是我们林家没有这个命!要不然这几十年里,救死扶伤做了那么多好事,又咋会绝后呢?”
林老太爷堪堪从椅子上支撑起来,摆手对老村长说道:“老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我们林家不能再害人了,收养的事……就算了吧。”
老村长看着林老太爷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可也就在林家夫妇站在门口,正因为伤心而恍惚的时候。
“叮”
门外忽然传来道清脆的铃铛响。
“无量佛,贫道逃难来此,给口吃的吧!”声音清澈干净,是个中年人口音。
林友荣快步来到院子里,发现院子外头站着个道士,打扮不俗。
说起这位道士,一张国字脸,两缕黑须飘落在身前,那二目微睁自成一股气势。他穿着青布道袍,手里提着拂尘,头戴七星额子冠身后背着宝剑,浑身上下朴素却干净。
却唯独他瘦的出奇,就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林友荣一见这道士,赶忙迎上来。林家本来就好善,一见道士这副模样,赶忙就去准备吃食。
这时,林老太爷也颤颤悠悠的来见道士,询问了下才知道,这是从终南山上下来的道士。只因东面闹了旱灾,一路沿途逃难过来,才成了这副模样。
饭菜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
林老太爷发现,这道士虽然是个出家人,却荤素不避。桌上的酒肉让他足足吃了大部分,老村长随后又从家拿来两瓶烧刀子,这道士单独喝了一瓶,竟然脸都不红一下。
酒足饭饱,众人都望着老道,觉得十分惊奇。
而道士也望着林家堂屋,在那里,供奉着八个牌位。道士的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牌位上八个死者竟然全都是孩子,而且其中七个未满周岁。
想了想,道士站起来,单手打稽首对林老太爷说:“贫道乃全真教纯阳派道士,道号了亦,老太爷,桌上还有这么多酒菜,怎么不叫孩子们出来吃呢?”
了亦道士这一问,林老太爷原本笑着的脸,忽然一僵,转而悲从中来。
林家夫妇一看这模样,指着中堂供奉的牌位,把怀胎的事情跟道士一说,眼圈很快也都泛红了。
“二十五年中,怀胎七次,全部死胎?”道士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们那养子是不是遭横死的?”
林家夫妇一听,就连老村长都跟着一起抹眼泪:“佳兴是个好孩子!过继给他家的时候刚满五岁,可才过了三年不到,等发现的时候被野狼咬碎了身子,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