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爹娘才释放回家。回到家时,他们好似换了一个人,不仅仅瘦了一大圈,且对我不闻不问,甚至渐渐怨恨起来。
陆富贵告诉我,爹娘出牢狱时,恰好遇到了一个胡说八道的神婆。神婆卜卦说我是灾星下凡,势必闹得鸡犬不宁。到家时,他们见我没有挨饿,反倒白白胖胖的,这不由得坐实了他们的判断。
而后爹娘变卖了家当,还清了赎人的债务。其时虽达不到倾家,但几乎荡了产。经过这事,娘对巫术深信不疑,爹则开始酗酒,喝醉了,就在村里耍酒疯。
林林总总,无论如何,所有的灾祸都是我带来的。
虽然爹娘没有殴打我,但是置之不闻的态度,却比骂我打我更加教人难受。这个家实在呆不住,反倒师父那还能让人舒心。于是无需师父强迫,每天我都前去报告。甚至有时一呆就是三四天,家只剩下了居住的意义。
师父经常闹失踪,从来也不告知去了哪里。不过每次回来总会带来意外之喜。一天,他居然带回了锅碗瓢盆,酱醋油盐。有了这套家什,烹调各色美食便得心应手了。
每当做菜,他先示范一次,紧接着就命我动手。不得不说,我对此颇有天赋,调配的味道比师父更加合味。
见孺子可教,师父带了我逛遍了周围的山野,把可资食用的或药用的植物一一教导给我认识。不久之后,漫山遍野成为了我寻找食材的世界。论素菜,野菜野果数不胜数,论荤菜,悬崖上的大蛇岩雀俯身可拾。诚然,一开始吃蛇,感觉有点难以接受,后来吃上了瘾,一天不吃便嘴馋得很。
除了认植物、学做菜,空闲时间便是打坐。随着时间流逝,腹中的燥热汇成热流,再聚成热团,只需我心意稍动,热团便如一只老鼠在浑身上下窜动。到后来,甚至能够控制方向位置,随心所欲。
不晓得是打坐的缘故,还是吃饱了饭的结果,我气力逐日增大。摔蛇打鸟慢慢轻松起来。一只岩雀,只要我一棒击打,定能令它当场毙命。某日和村里小孩发生了矛盾,我凭借一身蛮力,居然把三四个比我大的孩子揍得满地找牙。
岁月流逝,仿佛白驹过隙,这么打坐吃喝,不经意间四年过去,我到了十岁。
论身材,我比村里第二个高的孩子高了一茬,壮了一圈,论厨艺,我随便一番折腾就能整出一席佳肴,论知识,谁患了咳嗽发烧的小病,我摘点草药,便可手到病除,论打坐,我能坐一整天而浑然不知身边事。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师父教导的。可惜他从来不愿指导打架的功夫。
师父一年依旧总有几个月玩失踪。他也跟我没啥共同语言,见了面还骂的狗血淋头,所以他不在更好。阿娘天天四处祭拜,装神弄鬼,家里摆满神龛。阿爹天天喝酒,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逢人便说我当年害他入狱。村里人认为我是扫帚星,大都嫌弃我。富贵倒同情我,常常偷偷塞烧饼和玩具给我。
本以为一切就是如此运转,但天下却在我们坐井观天之际,扭转乾坤。
“啥,皇帝死了?”
听到皇帝的死讯,已经是驾崩的几个月后。对于乡下人,谁坐皇庭都是小事一桩。皇帝的生与死不外乎茶余饭后的谈资,村民皆认为皇帝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皇帝死了,自然星辰也得坠落。所以查看星象,倒比皇帝重要一点。
听了村里人的分析,我一连研究了好几夜,却未曾找到天上缺少了哪颗星星。想来天上星星数不胜数,说不定这天底下的皇帝也是多如麻。村里人说我是扫帚星下凡,找到这星,我兴许还能在扫帚国当皇帝过过瘾,到时率领大臣宰相一同扫大屋,吃蛇肉,吹风车。不过要是没有糖人吃,这皇帝不当也罢。
不久,政局变化的开始影响着众人的生活。最明显的乃是赋税的提升,本来税额就不低,一下子提高了三成,着实让村民吃不消。
我爹娘受过教训,一开始便当了良民。几个村民不愿屈服,豪言壮志表示抗交,结果屁股挨了棍棒,随即温顺无比,缴足了税款。整个陆家村怨声载道,可终究有余粮课税。
再过些日子,传来打战的消息。据说胡人入关抢掠,边疆吃紧。
尽管村子里每天都在讨论这些事情,但大家一直商讨不出一个好主意,大家都盼着税能少纳点,生活过得容易点。
可惜愿望很快化为泡影,严重的旱灾导致粮食欠收。附近有村子却不得不鬻儿卖女讨一线生机。甚至有人弃田逃荒,上山落草为寇。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与我无关,我依旧过着自己闲适自由的日子。直到入冬的时节。
是年小雪特别冷,我穿着阿爹的破袄子,可它抵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走在白茫茫的山里,冻得四肢都不像自己的。我只好一路走一路冥想,腹中热流涌动,稍微教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待到了悬崖石洞口,忽然发现洞里有人影闪动,只当是师父回来了。毕竟这地方蛇群出没,即便是冬天也无人敢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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