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狼吞虎咽,将一盆菜倒进了肚子,富贵吃了几口便作罢,招呼手下的小叫花子一同品尝。十一个孩童抢上前来,乐不可支地分享。那盆剩菜原本不少,但一人一口,这份量就显得微不足道。我见状颇为尴尬,显而易见,自己吃得太多了。
富贵笑道:“莫担心,莫担心,你初来乍到,不晓规矩不打紧。只是出门在外,没法靠自个儿活着,没了朋友寸步难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抱成团,大冬天里也好取个暖。”
我拼命点头,连连称是。突然感觉这矮我一头的富贵着实高大,真真正正是当大哥的料子。忍不住又摸摸自己右手上的咬痕,伤口已经痊愈,但留下的伤疤清晰可见,一瞧便教人惦记素儿。
倏然,一个小叫花子斜地里冲过来,急急火火唤道:“蓝长老剔牙了。”
众小叫花子精神为之一振,一溜烟赶到游仙楼口,分在两旁,刷地纷纷跪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恭恭敬敬不敢乱动。我则跟着富贵,端端正正跪在他身边。
候了半盏茶的时间,有四个高大威猛的叫花子出来,提着打狗棒朝左右一拦,呼呼喝喝,堵住闲杂人等的去路。再过了一会,有清脆的笑声传来,四五个丽衣妖娆女子簇拥着两人,由楼上下来。
见人踏出门槛,众多叫花子齐声唤道:“长老好,祝长老清健安康。”
我悄悄抬头,只见眼前这长老肥肥胖胖,一脸福气,身上穿的是崭新绸缎窄袖袍,左手戴着一颗金灿灿的大扳指。若不是别人先行告知他的身份,在街市上遇到,定然不信他是叫花子,而是当他是个家财万贯的行商坐贾。长老笑容可掬,白里透红的脸颊这么一笑,这春日里的似锦繁花都没有如此灿烂。
他踱步向前朝众小叫花子一一问好,这人天生擅长记人名,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这么叫下来,每一个小叫花子的名字居然叫的一字不差。
行到富贵面前,笑得:“富贵,菜肴味道如何?”
富贵赞道:“长老对小子甚好,给咱富贵这么可口的肉菜。这菜香甜,吃得咱都把舌头都吞了。想着咱命真够好的,能跟着长老过好日子。”
蓝长老指着富贵朝手下人笑道:“你们瞧瞧,这小叫花子嘴巴多甜,连天上的雀儿都被骗下来吃掉咯。”
富贵挠挠脑袋,嘿嘿傻笑:“咱乡下包子,向来只懂得实话实说,长老对咱好,咱自然得感激长老的恩情。长老,这就是刚才向你提起的陆家村小兄弟。双六,快给长老磕头。”
我照地上就是三记响头,磕得毫不含糊。长老笑得合不拢嘴:“入得此门来,可得好好跟着富贵干。若是干得出彩,也能入了帮中当弟子。”
富贵给我讲解过,叫花子和丐帮弟子是两码事,叫花子那是一门行当,弟子却是入了帮会。这京城里里外外叫花子有上万人,可入得丐帮的却不过千人而已。当了弟子,需守了帮规,如果遭遇啥事,自然有帮内的兄弟给他出头。而这十几个小叫花子中,也就富贵一人成绩突出,当了弟子罢了。其他人不过看了个眼馋,却入不了这门里面,只能跟着弟子营生。所以一帮小叫花子无奈只能来当富贵的手下。
“哈哈哈,蓝长老又收了新人,可喜可贺呀。”与蓝长老一并出酒楼的老者开口贺喜道。
那人矮小粗壮,看得甚是眼熟,我脑子里转得飞快,却记不起在哪里碰过头。
“可惜良莠不齐,不如你们长生殿弟子那般出色了。”
长生殿!我脑子一阵轰鸣,忙不迭将脑袋低沉下去,恨不得挖个洞穴把自己埋起来,避免那人看到。原来那老者竟然是虫二。
“蓝长老谦虚了,谦虚了。”
“可惜虫二先生没有闲暇,本来在下还想邀先生前去赏一赏这无边春色。”
“哈哈哈,下次罢,下次。”虫二边说话,边朝我上下打量。
我感觉血液几乎凝固,这浑身上下冷若冰霜。但虫二终于没有理睬我,在手下的护卫下上了轿子离去。见他走远,我一口气才喘了过来,卡在喉咙眼的心脏也落到原位。大概我脸上抹了煤灰,衣裳褴褛,他认我不出罢。
“双六,你咋在哆嗦啊?咦,你浑身上下这么冷,难道得了风寒?”
蓝长老走后,富贵紧张兮兮对我嘘寒问暖,我心里很是受用,于是谎称风有点大,衣裳单薄了。富贵遂脱了袄子帮我穿上,说他太热,让我帮他拿了衣裳。
从此之后,我就跟着富贵混日子,讨生活。这才发现,拜了码头后,日子其实过得更加艰辛。
富贵在帮里地位最低,营生的位置自然是其他人不要的穷旮旯,像西市东市这些大集市、平康坊、延兴坊这些富贵人家出入的地界,我们想都别想。他其实也不断地尝试着改变现状,照他的思路,就是将大伙的钱都攒起来,交多些月例,换个好点的地盘,让大伙都能过上温饱的小日子。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硬性要求每个人上缴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