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疾步赶到胡公公三尺前,扑腾跪下,利利落落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小子谢过胡公公救命之恩,公公大恩大德,小子做牛做马也当报答。”
胡公公根本不瞧我,兀自挑选着碟子里的几色果子,踌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捻起一颗送入嘴巴。细细咀嚼了片刻,抿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问道:“小郎,你认得咱家?”
漂泊江湖,为人处世不得不小心谨慎,说话更得注意分寸。我稍稍思索,清清楚楚道:“答公公,上月小子曾经远远见过公公一面,故此认得公公。公公当日扶危济困,施舍了叫花子银两,大伙都说公公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胡公公挑起眉毛瞥了一眼,一边拣选果子,一边道:“小郎倒也伶俐,一见面就给咱家戴了一顶菩萨心肠的大帽子。咱家也不打诳语,当日救你乃是看中了你的身手,想让你给咱家办事。”
我这次在武师手里吃了大亏,颇有些气馁,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那两招把式压根不入流,于是苦笑道:“公公错爱了,小子本领太低,才被别人殴打得遍体鳞伤。”
胡公公眉毛一皱,道:“有自知之明是一件好事,明白自己的缺点,才懂得奋发图强。不过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你小小年纪能力战数人,已经是了不起咯。来,给咱家说说,你姓啥名啥,今年多少岁数了?”
我内心大喜,公公问到这程度上,留下来无疑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在京城这短短几个月里,我明白了不少事理,认识到单枪匹马闯荡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找到靠山,像我这种穷小子才有出头之日,而借助公公,说不定能找到素儿姐姐。于是细细回禀了自己的姓名岁数。
本以为公公会问我家世,谁知他对我的往昔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问我学了什么招式套路。长生殿的事情,我自然得隐瞒不答,霍府的经历,肯定得保密不说,故而我只道在陆家村学了拳脚。
胡公公又随意问了几句,便吩咐手下人带我回屋,临走前,我急忙询问富贵三人的现状,胡公公笑道:“你倒是有情有义。你乖乖跟着咱家好好办事,他们自然平平安安。”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然而我不敢再次详问。胡公公不再说话,继续挑选果子吃。我则被带回了耳房,重新被锁在了屋内。
耐了三四天,一日清晨,小厮早早就来开门,领我出了胡府。侧门之外,一辆破破烂烂的牛车正候着,我一进车舆,车夫便迫不及待地催牛行进。在耳房里闷了差不多一个月,此刻在我眼里,路边那些青瓦民居都显得无比亲切。我把脸贴在窗子上,期盼瞧见些熟悉的脸庞,但终于什么人都没见着,便出了东面的春明门。
牛车沿着小道边慢吞吞地前行,道路两旁的景色也单调起来,无非是青槐远山,农田农舍。有时马车奔驰而过,扬起阵阵尘土。牛车没有帘子,土灰一个劲地朝车舆里吹,害得我口鼻之中全是灰尘,忍不住连打了好多喷嚏。
颠颠簸簸过了好些时辰,牛车入了一座山庄。我看这四下里杂草丛生,与其说是山庄,却零零落落的没有几间房子,跟荒郊野岭也没啥大的区别,即便是陆家村还比这儿强的多。只是这山庄极大,不晓得尽头在哪里。
待牛车停下,车夫叫我出车舆。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斜晖笼罩着面前的高墙大院,不免教人心生寒意。想不到山庄深处藏匿着这么一间大宅,外墙约莫一丈多高,没有梯子压根攀不上去,黑色的大木门紧紧闭着,依稀能闻见里面传来猛犬狂吠的声响。
车夫大步流星走到门边,有节奏地使劲朝木门猛击了九下,紧接着贴到门缝边,低声道:“长夜漫漫,生不逢时。”
候了片刻,两扇木门咿咿呀呀敞开了一条缝隙,车夫推我一把,示意入内。我独自一人钻入门缝,只见两个一脸凶相的护院默不作声守在左右。待我进来,他们忙不迭合拢大门,且迅速插上了两条大腿一般粗细的门闩。
我向周围打望,原来高墙之后砌了瞭望眼和射孔,这些口子修得极其隐蔽,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若是门后的护院见来者不善,躲在墙后便能用弓弩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门旁搁着一个小篓子,篓子里塞满了红布条,护院让我取出一条绑在额头上。我随意捡了一条,只见上面写了“甲辰”二字。天干地支我是识得的,为了记住这二十四个字,我还挨了不少揍。摸了摸右手的咬痕后,我展开布条让护院看那两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护院反问道:“你识字么?”
我先是点点头,随即摇摇头,道:“懂得几个字而已,不是睁眼瞎。”
护院脸上毫无表情,道:“那也比白丁强得多。你绑着它入屋去,自然有人引路。”
遵照指示,沿着青砖小道一直向前。只见这座宅子相当怪异,没有主房,没有耳房,没有天井,没有走廊,单单筑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大屋孤零零伫立高墙中央。大屋之前还特地修了一堵照壁,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