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的日子久了,自然会明白,街坊传言往往都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辞。所以当别人向我描述霍震宇的外貌时,我只信了三成,——没有亲眼目睹,谁会相信这些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尤其这些话,是从富贵嘴里说出来的,我更加怀疑其真实性。
然而杀近这位骠骑大将军时,我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传言未必都是无中生有。我在十三岁的孩童之中,好歹算得上高大,但这身高,只勉勉强强够得上他的胸膛。站在他身边,仿佛仰望着一座山峰,一刹那间,只见到了自己的渺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孩童们在洞穴受了练了这么些时日,学的就是奉命惟谨,号令一下,哪理得了对手的相貌身材。一群人扑上去,从上到下团团抱住,全然像是山猴子挂在了树干上。岂料十几个人吊在身上,霍震宇竟然还能竭力挺直胸膛屹立在大堂中央,只是膝盖处微微弯曲,这般神力果真惊世骇俗。
霍震宇苦苦一笑:“圣上,您果然天资聪明。欲擒拿我,先需调动兵将,但派遣禁军难免败露机密。为了掩人耳目,您特地找人养了这帮小死士。然而您有没有想过养蛊自患的道理?您必须绕过南司,才能带死士入得大内,但这势必破了永乐宫百年的防备规矩,若是以后他人也如此待您,您将如何应对?”
小皇帝面如白纸,惊慌失措间,哪里晓得应答。却是胡公公接了嘴:“速速拿下反贼!”
“哈哈哈。”霍震宇仰天长啸,“今天胡人大军压境,大周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我岂能束手就擒。圣上,恕微臣无礼了。这大周的边防,实在缺不了微臣。未报先帝殊遇,臣如何能当岳飞。”
说完,振臂高挥,将孩童们摔了个狗啃泥。自己大步流星,便准备向练功房门口迈去。
小皇帝正惶恐不安,哪有什么应对的手段。倒是胡公公喝道:“让他走出此门,你们就自己了断了罢。”
言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商量。孩童们抄了练功房的武器,挥舞着就朝霍震宇围攻。尽管大家未曾学过兵器,但是一寸长一寸险,被尖刀利刃伤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霍震宇深知处处退让不是办法,需下狠心出杀招才能震慑宵小,以此全身而退。他一个扭身,弯腰探手擒住一个孩童,一手攥住一条腿,使出劲力,活生生地将之扯成两半。这一出手星移电掣,我眼睛未眨,同伴已经分成两条血淋淋的肉片。
小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和青衣内监一块躲进了桌底。霍震宇却毫不迟疑,将肉身使成了人棍,闪步直劈,碎步猛撩,一霎那砸得十七八个孩童脑浆迸射,血溅三丈。
霍震宇身经百战,以他的经验,再凶悍的军队只要伤亡过半,定将溃不成军。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愕然,明明死伤如此严重,孩童们却毫不退缩,前仆后继杀将过来。他本是从千里之外疾驰,日夜兼程赶回平京,此时疲惫至斯。痛下狠手,也是逼于无奈,乃是为了速战速决,否则体力不足。然而一群山猴子愈战愈勇,竟然毫无畏惧,令他大为诧异,亦身为头痛。
所谓擒贼先擒王,看模样,定是胡振这直贼娘在背后作祟。既然圣上不晓平明之理,吾当清君侧,靖国难,除却小人,惩戒奸贼。
霍震宇定下心思,不退反进,双腿一蹬,一招饿虎扑羊双掌击向胡公公。胡公公骇然,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避过。霍震宇巨掌拍在他背后的朱柱之上,练功房竟然震得发抖,两掌抽出,柱子上留下了两计手印。胡公公冷汗淋漓,若不是滚得及时,这两掌岂不是要了自己的性命。
胡公公想脚底抹油,一溜了之。然而兴泰皇帝尚在桌子底下哆嗦着,如果自己弃主逃离,势必落个不忠不臣的罪名,轻则腰斩,重则诛三族。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若是能够战胜霍震宇,此后荣华富贵垂手可得,为何不赌上一把。
他一边挥掌护住要害,脚底下频频后撤,一边嘴上呼喊着:“霍震宇作乱啦,他想谋害圣上,快来人救驾啊。”
他又道:“霍大将军,你抗旨不遵,这是大罪。待会落得诛灭九族,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句话说到了霍震宇的心坎上。他早就置生死于度外,然而心中始终挂念家族兴衰。前朝有臣子谋逆、被满门抄斩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他如何能够铁石心肠,置家人于不顾。
激斗当中,最忌胡思乱想,只是稍微一走神,霍震宇脊背遂被孩童重重伤了一刀。他吃痛不已,回过身,一把揪住两个孩童的头颈,将两者猛然一夹,两人立时断了脊椎,没了气息。
他向来勇猛过人,头也不回,斩钉截铁,一把拔出利刃。顿时血流如注,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霍震宇心知不好,企图闯出练功房。可是胡公公哪里容他离开,他使出一生所学,左窜右跳,竭力缠着霍震宇,尝试消耗他的体力。
霍震宇再也没有手下留情,一招一个,将洞穴中培养甚久的孩童杀了个干干净净,唯剩下我和胡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