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晓霞同房,但分床而眠。——她睡床上,我睡地上。三更天时,仍不入眠,望窗外,一轮皎月孤独地挂在空中,不知这照人的明月,是否也照耀着陆家村。
?之所以三更半夜睡不着,乃是因为我的挂名媳妇纪晓霞睡觉时喜欢打呼噜。想象一下,夜深人静时,一个女子双腿呈八字形张开,双手将被褥搂成一条,一边流口水,一边打鼾,如此这般,叫旁人怎么入眠?
这般丑陋的睡态,确有家世渊源,我挂名丈人亦是鼾声雷动,震耳欲聋。父女俩一里一外有节奏地和鸣,令我着实难受。
我曾经千方百计消除鼾声。捅鼻子,踢屁股,掏耳朵,啥计策都使了出来,但是纪晓霞一旦睡起来便安如泰山,雷打不动,任你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我只好寻了破布塞住耳朵,可是高亢的巨响依旧声声入耳。我想到别的地方睡觉,可是为了计谋顺利实施,却只能坚持和挂名媳妇同房。?最后,我终于屈服,每夜里皆争取比纪晓霞早点入眠,尚且让我避过一劫。但若是没有成功,便要落入现在这样的田地。
真的响得顶不住,我无可奈何爬起来,推开房门,一个人到屋外散步,以酝酿睡意。
屋外万籁俱寂,月光流泻,留得天地一片霜白。?鮀州属于岭南地界,即便到了十月份,白昼依旧炎热不堪,只有夜晚时分,才有些许凉爽。
小村落在一片高地上,穿过竹林,便可远瞰汪洋大海。此时外出,见得月色如纸,竹影似墨。风来,叶影摇曳,拓得一帘幽梦,风去,长帆扬扬,已渡千里之外。我揽住一衣清凉,踏歌而行,只觉天大地大,任我驰骋。
正在心旷神怡,悠然自得之际,忽觉尿意,急急忙忙躲入竹林中方便。恰在此时,只听见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踮起脚,随手抄了一把废弃的鱼叉,慢慢摸过前去。渔村附近时常有獾出没,獾的肉质鲜美,獾油则是治疗烫伤的灵药。如果逮到一只,可换得几贯钱。
走了上百步,停下来,匍匐在一旁,悄悄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哪有獾,却是五个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在木柴上浇了桐油,正要吹燃火折子点火。他们故意选了风口,若是在此把火一放,村子定然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我岂能让他们诡计得逞!
我跳了出来,发声高喊道:“起床啦,贼人放火啦!”自己抢到前头,拿鱼叉一指,“看小爷如何炮制你们!”
那几人先是一震,脸色大变,两腿战战,几乎逃走。随即发现只有我一个孩童,几人哈哈大笑,不逃走,反倒拔出刀剑杀了过来。靠手里面这把短鱼叉,如何敌得过,我见状落荒而逃。
俗话说的好,穷寇莫追。其实他们转身逃走,本该无事,可惜他们小觑了我,企图杀人灭口,便实在是惹祸上身。
能够多次绝处逢生,我颇为谢天谢地,但我听说人的气运毕竟有限,若不小心谨慎,终究会丢失了性命。所以在渔村生活时,我不断四处溜达,观察地形地貌,以防不测。要是虫二不死,找上门来,说不定能借此逃之夭夭。
所做的准备果然派上用场,我似乎无头苍蝇一般瞎跑瞎闯,实际上,却是诱敌深入,带他们闯入陷阱。他们不知大祸临头,还以为此地离渔村甚远,要杀我一人轻而易举。
前方种满了夜来香,清香拂人,沁人心脾。我一头闯入花丛,纵身跃去。五人不知死活,学我模样,抢上前来。
几个人专心追逐,却完全没注意脚下状况,加上花影绰绰,遮挡了视线,四个人不偏不倚,正好跌入了花丛后的旱厕之中。惨叫声响彻云霄,四个贼人浑身屎尿,在粪坑里扑腾,厚厚的白蛆漫过脑袋,状貌惨不忍睹。万幸的是,化粪池不深,漫及腰部而已,四人不致于丧命,却无法从这滑溜溜的坑里攀爬起来。
其实他们不晓得,我这一跳乃是有大学问。要知这村中旱厕修筑在此,种植大片夜来香一来为的遮挡视线,二来是掩盖臭味。而旱厕中间本盖了木板,以防止如厕者失足,我故意跳过去,踢掉木板,就是要让他们无处下脚。
这一计果然大获全胜,一次收拾了四人。至于剩下的一人何足挂齿,那贼人见同伴落屎,早已心乱如麻,无心恋战,急欲逃走。我哪能让他称心如意,提起鱼叉就奋力掷去,正好戳中屁股。他哇哇大叫,在地上乱爬乱滚,我拖了他的脚,也扔入粪坑,与同伴团圆。
一阵喧闹已经吵醒了沉睡中的村民,男女老少抢出门来,急急灭火,又提了刀枪要捉拿贼人。
而当众人见到五个贼人的窘相,一个个捧腹大笑,然后拖上来臭打了一顿,才肯放他们离开。
五人狼狈逃走时,天已经大亮。我仍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纪木城却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我问他为何垂头丧气的,他揉揉我的脑袋,道:“那五人经不住打,交代了实情,他们全是卢公遣来的。这姓卢不肯吃亏,有仇必报,此次不成功,定会有下一回的偷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