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得不说是一道奇观，两万海寇守在莞城之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是呆在原处，一动不动。他们本来想为王念潮的独子报仇，却被我小小伎俩挡在城外。想来这王念潮就是个傻蛋，却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祖坟冒烟，居然让他能成为一方枭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在城墙上手舞足蹈，教着官兵采取多种方式唱诵佛号。于是上前官兵如同念咒一般，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高亢，一会低沉，听得莞城百姓饶有兴趣，也在城墙下方学着念诵。佛号响彻天宇，远传四方，慈悲之意，不知有没有净化了海寇的罪恶之心。

海寇心里怎么想，我不晓得，但敌群中突然一片骚乱，风风火火收拾物什，显然准备撤退。官兵们见此，在旁边欢呼雀跃，以为是佛法无边，感化了敌人。

我却知道佛法未必有功，火攻倒是有效。昨晚我放出漫天烟花，不是为了玩耍，那其实是发出信号而已。

早在几日之前，我们准备了一批小船、稻草和桐油。当王念潮上岸时，我丈人纪木成便率领部众偷偷靠近他的战舰，埋伏在几里之外。待小厮传回我的消息后，我方便将船划到战舰旁边，点火焚烧。与此同时，郑桂波已经率人攻打夷州，将王念潮的老巢连根端掉。

那边厢偷袭，这边厢，我早通过安排人在王念潮的军队里传播谣言，告诉他们偷袭之事。人心惶惶之中，消息被一个个证实，将一步步海寇们一步步推向心理崩溃的悬崖。

而我万万没料到，官兵援军居然能够同时而至。即便没有进攻，但是围堵在外的他们将成为压倒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得他们逃离此地。

这时莞城附近山顶燃起了浓烟，我大喜过望，这堆浓烟恰是来传达偷袭成功消息的。

我知时机成熟，立马禀告了刘洋。刘洋见我前面计策成功，便又信我一会，下令官兵反攻出城。

近千骑兵开启大门，策马奔腾，杀入海寇群中。海寇平日凶残，但打战这事又非逞匹夫之勇，需懂得群体之间的组织配合。进则不慌，退则不忙，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可这群海寇，大多是借来之兵，彼此之间缺乏共同指挥，更无相互呼应可言。在撤退中的他们，束手无策，转身就是狂奔，因为没有布下部队殿后，把背脊全卖了官兵。所以官兵居然如入无人之境，杀了个落花流水。

海寇不顾一切，撒腿朝战舰逃去。援军正好堵在半路，海寇恰恰冲入了他们的阵中。

我晓得大周朝官兵的本事，欺负良善那是手到擒来，弹压贼人那是闻风丧胆。军户参军只是为了钱财粮食而已，有谁会去和海寇搏命。若没有激励，他们定是放人海寇逃窜，而不去理睬。

但恰是这点小心思，我却要竭力拿捏。我让四位骑手，用竹竿高高架起王念潮的画像，分开奔驰，后面各自跟了七八个大嗓门的兵士，他们一路吆喝道：“王念潮头像在此，砍下人头换百两黄金！”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会跟白花花、金晃晃的钱财过不去？而军纪涣散的官兵，更会心潮澎湃，去杀敌讨要奖赏。

果然不出我所料，援军受到黄金的刺激，群情激昂，望敌人溃散，觉得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刻。那些本无意参战的兵士，顷刻间萌生砍人头的心意，加入战阵，见了海寇便杀。

海寇各自逃命要紧，又会有几个人会去护住王念潮的头颅。官兵两面夹击之下，王念潮被逮个正着，眼睁睁被人家分成了好些块。

敌人散去，莞城得救，一众百姓官兵皆是喜出望外，欢呼雀跃。谁也不敢想象，不废一兵一将，居然能守住城门，且得以反击。

我既已功成，心想必须身退，想趁乱溜走。刘洋却追了过来，问我何去，又要我解释王念潮逃走的缘由。我讪讪挠头，道不便明说。刘洋笑道：“那我也不便留你在此，这符节赠与你，你可出入莞城无碍。”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来摸我，我唬了一跳，急急闪开，策马逃开。

顺利回到船中，同伴皆是欣喜若狂，大摆筵席，杯觥交错。人人晓得王念潮被歼灭，海域定将重新划分，到时得了大点的地盘，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纪木成却没有太过欣喜，平平淡淡的，一笑而过。我有些诧异，趁着他一个人到舱外时，端了一杯醒酒茶，跟上去问个究竟。

纪木成喝了半杯，轻声道：“双六，你觉得王念潮一死，眼前这片汪洋谁势力最大？”

“还能有谁，郑桂波咯。”

“那谁会对他造成威胁？”

我沉思片刻，附近原本就是郑桂波和王念潮两强相争，如今王念潮没了性命，若从实力上来估量，郑桂波最大的威胁便是我们了。

“正是。”纪木成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当年听先生说书，记得一句话甚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时不懂意思，专门问了个清楚，先生道，权力钱财是个好东西，谁不想自己独占，岂有跟他人分享之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