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包围我们的土人,相当矮小,大约只到我们胸口处。他们皮肤较为黝黑,赤身裸体,只用叶子围住裆部,胸口处全纹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一眼看上去,凶猛异常。
土人们也不杀上来,只是躲在林丛里面,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他们每人嘴中皆叼着一支吹管,瞄准着我们,想必伤人的小箭便是从中射出。
我们纷纷抽出身上的刀剑,以此防身。刚才下船时怕麻烦,没有携带弓箭,此时想来实在是愚蠢至极。人家可以远攻,我们却只能近身肉搏,一名同伴遭遇一箭毙命,可见那箭上还抹着剧毒,相比之下,我们吃亏太多。
众人挺着刀剑,缓缓后退,背靠背集中在一起。我左顾右盼,判断形势,苦思对策。
林丛茂盛得很,土人身材矮小,藏身其中,实在难以一眼辨清。而今人在暗,我在明,对方人数尚且不明,我方却损失了一员兵将。况且箭尖淬上剧毒,除了我一人外,别人都绝对触碰不得。此时形势大是不妙
突然听得林中传来怪异的哨声,土人们闻声,如同获得指令,随即挂上一条链子,弯着腰平举着吹管朝我们逼近。我瞥了一眼那链子,不由得暗暗叫苦,那条链子非金非银,亦不挂玉坠,上面全都系了一个骷髅头。骷髅配合着土人的步伐摇摇摆摆,显得狰狞可怕,想来如果我们落入他们手里,说不定也得被割下头颅挂在胸前。
我见惯了死生,还有些胆战心惊,更别说我那群同伴了。他们两股战战,也不先交代一身,撒腿便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话说的在理,但没有说透彻。既然要逃跑,那需要先找准方向,否则无头苍蝇乱撞一通,有何作用。这些人既没胆量,又没脑袋,还不听我劝说,不管位置对还是不对,不约而同就冲出去。
我心中骇然,土人们人数占优,却偏偏只堵住三个方向,留下一个方向无人看守,这分明是使了诈。他们引蛇出洞,必定设下什么陷阱让我们往里面跳。可是同伴逃之一空,我一人独留死得更快。只好硬着头皮,也追了上去。
一帮人犹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四遭密林遮挡视线,谁也不知道自己逃往何处,只知自己脚下没有停歇罢了。
跑了一阵,感觉地势越来越低,居然钻出了林子。前方豁然开朗,遍地都是枯枝败叶,似乎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响。
同伴喜道:“这里瞧得清楚,咱们冲过去,便能回到海边,大家就可以回到船上去。”
众人皆是赞同,撒开腿就往前奔。谁知前头那人踩在腐烂的叶子上,整个人随之陷了进去,稀烂的泥水猛然淹没了他。原来前方乃是一片沼泽。
他停下的时候,膝盖已经埋在沼泽里,下半身动弹不得,大地牢牢地握住他的双腿,用手支撑着想要重返人间,却发现双手也开始陷进沼泽里了。
其他人急急刹住脚步,试图寻找办法救他一把,可是后有追兵,谁敢在此等死。
我突然记起他身上兜着玉石,于是吼道:你怀里还有石头,丢掉,试着能不能走回来。
那人恍然大悟,把怀里的玉石掏了出来,扔在一旁,但还是留下一颗成色相当好的。
我又看其他四人,他们依旧抱着玉石不放,那个用衣裳兜着的,还将玉石系在后背。难怪他们跑得别扭。
我不去理旁人,忙不迭找树枝,看能不能把那人拽出。便在那时,一个土人像老鼠一般窜了出来。同伴手忙脚乱,围上去,挥舞刀剑,把那土人砍了个稀巴烂。砍完之后,周围蓦然传来刚才的哨响,四人反倒自己失魂落魄,又重新奔跑起来。
沼泽中那人见同伴逃窜,骇得大叫,自己拼命挣扎,想要脱离困境。但愈发挣扎,愈发陷得深,转眼间,淤泥漫过了脖子。如今还如何救得?
我见情况不妙,扭身便跑。四人奔跑在前,我咋都撵不上,一晃眼,丢了他们的身影。满地都是腐烂的枝叶,脚拔出来,根本没有印记,我又哪里找他们去。于是竭力压制自己镇定,努力思考,判断该如何办才好。
下船取水,只想着取完了赶紧返回,哪里有考虑许多。所以身上只携带了一把砍刀,没有其他物件。
伫在原地,环顾四周,听见土人哨声,却不见土人围攻。看来他们熟悉如何扰乱他人心理,让猎物成为惊弓之鸟,惶恐不安,无法做下正确的判断。
我仔细倾听声响,确定了海涛传来的方向,又斩下一根粗硬的树枝,用它探测土地的硬软,一路前进。靠着这根树枝,我平平安安穿过沼泽地,迈上山丘。登到山丘顶端,踏上岩石,果然见到大海,还有我们的红头船。往旁边一瞧,居然让我见到附近有一个洞穴,洞外守着妇人孩童。那里无疑就是他们的老巢所在。
恰在其时,我发现自己同伴在山丘下侧被土人围攻,看来有人又中了毒箭,现在尚存两人而已。我舍命在岩石上挥舞树枝,叫他们朝我这里逃。他们很快见到我的所在,于是一路狂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