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让余梦笙感到不寒而栗。

那些尸骨未寒的尸体，脖颈之处竟然长出了一簇簇纯白而圣洁冥界之花，代替了他们的头颅，更替他们唱出了悲伤而悠扬的挽歌。

余梦笙几乎要瘫坐在地上：“这是…..这是…..”他已经语无伦次。此情此景，身为凡人的他从未见过。大惊之下精神不免受到重创，怕是已经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这番地狱般诡异的景象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为他最深的梦魇。

“这些冥界之花…..是插上去的。”

余梦笙总是听到这句话，但是仍旧回不过神。他眼神已然有些发痴。

“前面有人！”

恍惚之间，余梦笙被拽到一旁藏了起来，他灰蒙蒙地眼睛终于有了些神采，开始焦急地向前方张望起来，会不会是易消愁？

“不死不灭……无悲无忧…..”

“不死不灭……无悲无忧……”

一阵好似痴狂的低声呢喃从前方若有若无地传过来，飘进余梦笙的耳朵里，让他头皮发炸，浑身躁狂。他忍不住探头望去，逆着颇有些耀眼的月光，一个摇摇晃晃、披头散发的身影像幽灵一般晃荡在尸体中间，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冥界之花，轻柔地在一具尸体前停下脚步。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尸体。

余梦笙看得清晰，那半倚在墙壁上的人还活着，他胸腔微弱又急速地起伏，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余梦笙看见他瘫软的手在不停颤抖，好像是十分痛苦，又好像十分惧怕。

“不死不灭……无悲无忧……”

“不死不灭……无悲无忧……”

那捧着冥界之花的疯子嘴里念叨着，缓缓地转过身子，弯下腰，伸出手，好像在轻抚那人的脸庞。

“掌门——”

余梦笙明显听到了那人嘶哑的、混着鲜血的声音。

“我们辜负了你——”

那站立的身影明显地颤抖了。他停了半晌，用手一揪，便揪下了那人的脑袋，巨量的鲜血带着刺耳的声音激射而出，逆着苍白的月光变成了黑色的喷泉剪影，仿佛诡异的抽象画。那人嘴里继续念叨着，缓缓将手里的花束插进了那渐渐停止喷出深红色喷泉的泉眼之处。

“看来是自相残杀……”

余梦笙闻言回头，又和那双炯炯有神、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上了。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盯着自己？

余梦笙不懂，究竟是为了修仙而变成这样，还是变成这样是因为修了仙？这人明显是疯掉了，走火入魔了，若是人人羡慕的神仙是这样子，还有人愿意那么沉重的代价而修行么？但是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难免的事情，毕竟是他们用杀死年轻的女子干一些邪恶的勾当在先，走火入魔也是罪有应得。

正想着，面前那人渐渐转过了身子。余梦笙眯起了眼睛，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的面容，那不正是前些日子在易府上和易知秋饮茶的那个道人么！

这前后的差距和变化不免让余梦笙感到十分惊讶，随之而来的彻骨的悲凉。一朝成仙，八方敬仰，一朝堕魔，满目凄凉。二人偷偷地绕过那已然疯疯癫癫的掌门，从另一处进了一个石洞之中。

方才进来的时候，那石洞之中门口堆满了尸体，皆是穿着甲胄的弟子，看来这里定是重地。石洞之内不同于外头，清亮而舒爽的气息四处弥漫，粼粼水光映在四周，使得曲折的石洞之内十分亮堂。二人顺着路前进着，来到一处颇为宽大的石殿之中。

石殿之中是一汪碧蓝色的清泉，方才明亮的水光想必就源自此处。清泉之上浮着一口棺材样的容器，里头好似躺着一个人。余梦笙心头狂跳，会不会是她……

他二话不说跳下清泉，打算淌水过去。没想到那清泉十分地浅，将将到他的腰部。泉水森凉森凉，水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水压在自己的皮肤上，刺骨的冰冷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眼神热切地向前泅渡着，来到了那棺材旁。果不其然，里面躺着的，是易消愁。

她好似睡着了，又好似醒着。她肤色白皙，好像个圣女。她脸上没有表情，更好像是没有知觉，余梦笙看着她，眼泪突然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儿了，好似她这些年受尽了委屈似的，那平静的神情在他眼里也变成了麻木的凄凉，余梦笙心开始下坠着疼，他忍不住从那棺材里轻轻扶起易消愁，将她抱起啦，用下巴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要将她带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梦笙…..”

一声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他，易消愁竟然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梦笙…..你来了……”

余梦笙仿佛是听到了来自生命中最柔情、最让他热泪盈眶又痛苦万分的呼唤，他哽咽着：“消愁…..我来了……”

仿佛是紧绷了太久，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易消愁竟然用脸往他怀里凑了凑，面容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