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布政使衙门里分外热闹,整个陕西的商贾之家都派了代表来参加布政使大人亲自主持的陕西机器织布局的募股会,胡咏梅和杜明礼也在其中。胡咏梅卖洋布尝到了甜头,如果不是周莹联手泾阳三原和渭南的布庄同时打压……可恨!都怪那个周莹!她就算降低洋布价格,也对付不了那么多商号联合起来价格战,最终不得不把价格调回市面上的正常价格,也因此损失惨重,流失了不少客商。
所以胡咏梅对机器织布局的股份势在必得,她有信心可以打压下周莹的气焰!正当胡咏梅踌躇满志时,衙役通报:“泾阳沈家二少奶奶到!”在座商贾都知道沈家二少奶奶就是陕西新军提督的夫人,纷纷站起身拱手相迎。
一直在后堂的赵白石也迎了出来,一见周莹忍不住又道:“夫人,此等大事,沈家老爷该亲自来才是,怎能又让你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下官要劝夫人……”周莹大咧咧坐到专门给沈家留的位置上,摆了摆手:“行啦赵大人,你那套老生常谈我都快背过了!无非就是劝我回家相夫教子恪守妇道嘛……可我夫君不准啊!我出嫁从夫,自然要听我夫君的……”
“改日下官自然会去劝说沈督军…”赵白石觉得没有比跟周莹说话更艰难的事了,每次都让他无言以对。周莹又一指胡咏梅,对赵白石说:“赵大人,你下回换个人劝吧,吴家东院少奶奶也是妇道人家,不也一样抛头露面出门做生意吗?我们都是泾阳城里大逆不道的女人,难为赵大人跟我们打交道了!”
杜明礼呵呵一笑接过话来:“夫人此言差矣,吴家少奶奶是迫于生计,吴家败落无以为继才不得不抛头露面,夫人的夫君健在,家中长辈也健在,何以也不顾礼法出头跟男人们争利呢?”
周莹冷笑,正想反驳,只听衙役又通报:“新军提督沈督军到!”布政使衙门院中呼啦啦进来两排手持洋枪的新军亲兵,整齐划一的分列两边,沈星移一身新式军装,腰间别着配枪,大步走进大厅。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见礼,胡咏梅和杜明礼也不能避开这个礼数。
沈星移抬手让众人免礼,几步走到周莹跟前:“何时到的?路上可还好走?你出门原儿那臭小子没哭吧?”周莹朝他使个眼色,星移才发现赵白石脸色尴尬的站在一旁。“我早上早早去了军营操练,现在关心一下老婆孩子不成啊?”星移熟不拘礼的搭着赵白石的肩膀走到上座,大马金刀的往座位上一坐,“赵大人你们开始吧!我什么都不懂,就随便听听。”
赵白石简直拿他没办法,弹了弹官服,无奈的去给在座的商贾们说机器织布局募股的事了。可惜虽然赵白石费尽口舌,陕西这些商贾们对官督商办的机器织布局也不敢贸然认股,议论纷纷一番之后,大都放弃了认股的事,唯有周莹和胡咏梅当场各认了一千股,倒也没让赵白石白忙活一场,全了官府的面子。杜明礼眸光闪烁,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商贾没能认股,也不好意思多待,纷纷起身告辞,而原本在一旁默默喝茶的沈星移忽然开口:“慢着!谁都不能走!”他这督军一句话出口,院子里的亲兵们刷的一下,全都端起了洋枪,封锁了大门出口。杜明礼见机起身走到众人中间质问沈星移:“督军大人这是为何?以在下所知,督军大人只管得军务,无权问及民政吧?就不怕被参吗?”
沈星移勾唇一笑:“我奉中堂大人之令,负责机器织布局筹建时的安全,防止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寻衅滋事,别的我不管,只问各位一句,真的决定放弃认股?绝无任何反悔了吗?”众商贾被洋枪对着,胆战心惊的纷纷点头应声。“好!既然如此,你们在我这里签字画押,声明是自愿放弃认股,绝无反悔!日后机器织布局经营无论好坏,均与你等无关!”沈星移星眸烁烁逼视着众人,“我不希望日后看到你等因为眼热也好,受人挑唆指使也好,再来寻机器织布局的麻烦,抑或是……搞什么联名上书之类的,做些损人不利己的龌龊事!”
“沈督军,你…你这不是用武力逼我们大家就范吗?你枪都端起来了,我们不签也得签啊!”杜明礼暗道不好,他刚刚就在想着日后鼓动没有认股的商贾闹事来着,如今却被沈星移一步棋逼死了。
沈星移不屑的笑了:“此事并非沈某一人所为,布政使赵大人还有这么多衙门里的书办师爷都看着呢,到底你们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不是你杜…老板一个人说了算的,今日就光明正大的在此签字画押,我恭送各位离开,若是今日不肯签,日后再背后算计,休怪我沈星移翻脸无情,不顾乡邻情分!”
赵白石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沈星移的用意,早已派书办准备好文书和笔墨朱砂,众商贾权衡利弊,渐渐都上前在文书上签字画押,直到杜明礼迫于无奈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签字画押之后,沈星移手臂一抬,守在门口举枪以待的亲兵才放下洋枪,让出路来,众人如蒙大赦,匆匆而去。胡咏梅已经认得股份,也心满意足的告辞,杜明礼脸色青白不定,犹豫片刻,拂袖而去……
“夫君真是威武!”周莹也想明白了沈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