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地方习俗,新房建成要“入宅”,俗称“入伙”,拜敬神灵,宴请亲朋。这个规矩让韩成难以入手,因他和父母的尴尬关系,大多亲朋都被父母“争取”了去,每次相见都像是眼光怪怪的,莫说相请,以他这个不肖子的形象,也不想踏入亲朋家门。敬神倒是容易,敬拜天地便可。便择了个良辰吉日,置备酒食香烛,尊尊敬敬的拜了天地,便算完了入宅仪式。
俗话说父母连心,他离开父母数月,也自是与父母心心相连,只是这个相连不是甜蜜而是苦涩,内心隐隐觉得,父母终有一天会出现眼前,当头给他一盆冷水,继续说他是废人废物不知调养的话。也果然不出所料,仅仅是入宅三日后,父母便联袂光临了他们的寒舍。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直是不愿出来相见。母亲倒是面带微笑,说道:“成儿,这就是你建的房子呀。”韩成点了点头,心下想,假若母亲仅是说这句话就好,但是他知道后面会继续有很多难听的话,以他的力量意志,根本无从阻挡。
母亲继续说道:“这是什么?竹子呀?哪有人将竹子别在墙上?”他听了这句话,知道母亲就要开始泼冷水式说教,他被母亲的“乌鸦嘴”数落十余年,体会甚深,知道不能随便答话,否则你说十句,她会说错了二十句。便忍着不答,只是以嗯与点头应付。“那是茅呀?怎么编得这么密?不焗气么?”见母亲把目光转向地下,韩成知道要糟,有意识的转到墙角,渴望裤管把鹅卵石挡住,但母亲目光锐利,道:“哎呀,怎么地面铺了这么多石头?我说你这人没头脑,还真没说错,这么多石头铺在地上,怎么走路呢?”韩成知道解释没用,道:“隔天我把大个的去掉。”他这样说是想平息母亲的情绪,让她少说两句,那块大的石头位于一面墙的中央,他早天的确有想去掉的想法,想换块大点的当凳子坐。当然这个想法不会透露,以免母亲即时动手,把所在的鹅卵石都破坏了。父亲早已忍耐不住,直接就用脚底跟向鹅卵石直踢,韩成叫了一声:“父亲!”父亲竟是怒不可遏,喝道:“我收拾你这个迕逆子。”脚底跟停下来,却向他走前几步,指尖距面部仅只一尺。韩成低头转开目光,免得父亲双手真的搁至身上。父亲道:“父亲问你,为何不在城里住,要走来这里?”韩成心道:“你还不知道原因吗?”“你现在就随父亲回去。媳妇在哪,叫她带孙子一块回去。”韩成怎肯轻易回去,只能低首持住不住不回状态。“呵呵,还说造屋呢,你这造的是什么屋?一家人窝在这,怎么见你的亲朋戚友?”韩成心道:“回到你的大厦,与亲友更无面目相见!”
母亲掀了一下帘子,唤道:“素梅,你在里面么?”韩成的妻子王素梅急忙抱着一岁儿子韩沧澜站起,微微躬一下身道:“母亲,在呢。”她吓得云鬓凌乱,好在屋里较暗,并未显眼。母亲见到孙子挺是开心,道了声“让祖母抱抱”便接过孙子,呵呵的给孙子逗乐。一会儿道:“素梅,你在这住得惯么?”素梅实话实答,道:“母亲,住得挺好。”母亲道:“还说好,这里没有二尺见方,转身都不便,还是回到母亲家舒适一些。”这个房子深有两丈,房内只是比厅略窄,说没有两尺是夸张。素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不语。母亲续道:“跟母亲回去吧,在这没什么好吃的,莫饿坏了身子。”素梅不答,母亲抱孙子坐到床上,哎呀了一声,道:“这床这么硬,怎么能睡个安稳觉?还有这棉被,这么薄,成儿不会购买被子吗?怎么买到这样的被?”素梅只是低首不语。母亲说了几句,又呵呵的逗孙子,一会站起来,道:“素梅,你什么时候回去?”素梅想了想,道:“母亲,这也是素梅的家,素梅不想回去了。”母亲放大了声音,道:“不回去,在这喂蚊虫?”顿了一下,又道:“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韩成走进来,道:“母亲,我想在这靠自己之力生活,不回去了。”母亲道:“你养自己都养不了,怎能养媳妇儿子,你还不知你的不是吗?什么时候做过成功的事了?”韩成心中委屈气愤,却自知有口难辩。按说父母数教儿子,儿子应该虚心听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持谦恭态度,但韩成多次自觉认错,对一些自觉不好的习惯诚心悔改,其间最重要的起床问题,他就曾信誓旦旦改正,但躺在床上筋骨欲裂的感觉,偶而的确会偷赖几回,父母亲就会说:“呵呵,你不是发誓早起么,怎么就不守誓言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儿子既有知错能改品性,与不知悔改不可相提并论,工作辛苦偶而赖床应该原谅,但韩成誓后仅是第一次赖床,便被父母多番言语讽刺,雄纠纠的决心终于掉进冰窖。况且韩成在父母眼中错的事不只这一件,日常信口拈来,韩成每次认错悔改都得不到认可,便习惯了以沉默应对。比如韩成喜好书籍,父母就说你日日看书,怎能把事情做好?这个事韩成自觉不能放弃,便只好偷看,难解错对。
父亲道:“你这墙上的泥是父母的,竹子是父母的,你要种的田也是父母的,什么都是父母的,你想凭你的力量生活,你就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韩成心下一寒,父亲句句在理,让他无从辩驳,想到这也不是自力更生,那我韩成真是片墙只瓦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