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从风离殇的内心疯狂的生长,然后溢出他的身体,朝四周弥漫开来,渐渐的,在他眼中,满天都是挥之不去的哀伤。
秋日毫无暖意,城头的雾霭被风吹散,若是平日,此处必定聚集着几名换岗的战士,聊上大半个时辰的天,从天气聊到女人,从南国聊到北境,然而在今天,这里却除了虫鸣声外,再没有往日的气氛。
风离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外界的变化,他把自己深深的埋葬在悲伤之中,他已经没法处理身外的事情。
他将小鱼儿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抱起,将小鱼儿的头颅试着拼接,最后在失败中放弃。他抬起头,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呆呆地过了很久。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这声叹息仿佛来自灵魂,而且还很陌生,这让他无法忽略,他回过神,茫然地朝四周望去,然而,却没有半丝活人的影子,就在他以为听错了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在脑海响起:“你的身体还处于危险期,我这里有一个简单的调理方案,你不妨先把你的身体调整好,再把这孩子好好的安葬!“
风离殇冷静了下来,目前的情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跟他说话的人是谁?难道此人是超越了“武”这个层次的高手,此刻正在以传说中的传音入密跟自己说话?抑或,这本身就是一种幻觉?
他缓慢站了起来,沉重的伤势,让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迅速流失,他感到头晕目眩,胸口的伤也被牵扯,流出一丝粘稠的血液。
“你的心脏位置与常人有些偏差,所以你活下来了!”那个声音又在脑海响起。
这一次风离殇确定了下来,确实是有人跟他说话,而且,这个人似乎来自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冷汗直冒,一种毛骨悚然的想法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将想法宣之于口:“鬼魂?”
对方沉默了,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在风离殇不耐之时,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我是一丝残魂,很久以前我就沉睡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附在你身体之上。”
”你若喜欢,不妨把我这身体拿去,我只有一个条件,在你力所能及之内帮我报仇!“风离殇沉声道,对方的出现,让他颇为怀疑。
对方哑然失笑,他解释道:“你的身体并不适合我,若是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生前应该是巫族,而你是人族,巫魂夺舍人体,两者融合度太低了,到时我们两个都得魂毁身亡。“
风离殇沉思片刻,没有再说话,他抱起小鱼儿的身体,悲伤回到脸上,哀痛布满眼眶,沿着城墙的小道,缓缓走去。
城墙上不时出现被偷袭致死的战士,很多风离殇都能只看一眼便能叫出名字,然而,他们都无法回应这位平常没有什么架子,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的上司了,就连平时热衷拍他马屁的吴六,都被割穿喉管,跌坐在墙角,再也不见平时的热络。而那两位特地花重金,从黑市雇佣而来的金氏兄弟,此刻也倒在血泊中,模样并不比吴六好多少。还有小萝卜,附近农人的子弟,今年还没有满十四岁,三月的时候,自己见他们生活艰难,就让他在领地里做了一名战士,想不到这次也没有逃过北地冥人的魔掌。缺了一条腿的邓九,也被一根长矛捅穿,他手里还死死地握着刀柄,一副怒极的模样,掌管财务的佘三,背部血肉模糊,牙齿上还衔着一只北地冥人的耳朵,看来情急之下,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兄,直接扑上一名冥人,张口就把人家耳朵咬了下来,却被几个冥人一围而上,乱刀砍死。
或许自己真不应该活下来,在下面,有儿子与这帮兄弟相伴,相必此刻也是无比的快乐,至少不用看着这死寂如坟的景象。
力气不多,在这高纬度的秋天,他满头冷汗,每走一步,便要耗费花上半柱香功夫来聚集的力气,还要无来由牵扯胸口的伤痛。
他第一次感觉小鱼儿的身体竟是如此之重,换做以前,他会将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兴高采烈地走上十里地,去到最繁华的地方逛上几圈也丝毫不累,然而此刻,他的每一步仿佛套上了千斤的枷锁。
走过几十丈的甬道,来到城垛之上,缓缓走下阴暗的石梯,在石梯的转角,火把已经熄灭,变得冷冰冰。在楼梯旁,歪着两名战士,风离殇已经失去了辨别他们身份的力气了,只是木然地前行。
下了石梯,是个大厅,大厅正中是一个长桌,平常十几个弟兄便围着这桌子,闹闹哄哄地等待着风离殇的到来,但此时,桌椅倒了一片,一个弟兄被人以短矛钉在墙上,他两只手还死死地握着那矛柄,仿佛要使用全身的力气,将它拔出来,那是燕十三,排行最小的那位弟兄。桌子正中也有个弟兄躺在上面,他的肚子被划拉开,内脏撒了一地,在他周围,所有的椅子都遭到了破坏,这是谢二,风离殇最亲密的战友,风离殇注意到他的长枪还插在坚硬无比的石墙上,上面血迹斑斑,显然谢二奋力一搏时,已经将某位北地冥人如同燕十三一样,钉在墙上了,后来北地冥人撤离时,将尸体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