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一旋,神意汹涌而出,如大鱼吞舟,将刘屠狗包了个严实,务求一锤定音。
非但如此,四下乱飞的酒坛碎片和酒水为孟匹夫神意气机所阻,先是纷纷停滞于空中,继而掉头飞向刘屠狗,虽然极为缓慢,却是坚定不移。
此时的刘屠狗,人虽在孟匹夫怀抱之外,却生出了被那对粗壮长臂圈在当中的错觉,直感到周身俱被天地大力束缚,血气上涌、骨骼嘎嘎作响,明明近在咫尺,刚刚建功的一掌一爪竟是再也递不出去,眼睁睁被酒坛碎片密密麻麻包裹成了一个球形。
刘屠狗一路行来,于灵感境界之中所见,单论气机之雄,坐镇阴山万人窟的高子玉竹杖撑天、推枯拉朽,于真定王府中破境的杨雄戟星河倒卷、冲阵无双,只可惜这两人修为尚浅、能放不能收,而眼前这于京师西市开了一家酒楼的孟匹夫孟楼主竟能稳稳压过高、杨二人一头,虽不及高子玉锋锐、杨雄戟刚强,却胜在浩瀚绵密、掌控自如。
他此刻被其以秘法圈住,只觉这孟匹夫神意气机之混元雄厚,旧力未竭而新力已至,简直是连绵不绝、无有尽头!若是无法摆脱,只怕要步了那两个酒坛的后尘,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眼看即将建功,孟匹夫的脸色却更黑了几分,语气中也头一回多了些许愠怒之意:“刘校尉,再不拿出硬抗神通的真本事,就休怪孟某下杀手了!”
碎片圆球之内,刘屠狗闻言叹了口气,心道:“天下英才何其多也,二爷我入京这一路上所遇之人,羊泉子那般的老魔头也好,魏叔卿这样的前辈也好,哥舒东煌、赫连明河、窦红莲这样的同辈人也罢,林林总总、数来数去竟没一个好相与的,非得催发刀种才能压得下,如今遇到个开酒楼的竟然也要手段尽出?说起来,以病虎锻体三式为根基的虎爪是越来越吃不开了,毕竟只是个锻体练气的法门,用在与顶尖灵感的搏杀之中便有些先天不足,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这些念头自刘屠狗心湖中一闪而过,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孟匹夫喝声才落,碎片圆球中陡然光明大放。
那光芒看似无色,却又隐隐有七彩毫光流转,极澄澈、极纯粹、极锋锐,却又非剑气、非气象、非半步化实。
在这看似无害实则凌厉至极的光芒照耀之下,酒坛碎片无声消融,酒水蒸发、酒香满室。
楼梯、门窗、廊柱、桌椅,这许多的物件大的千疮百孔、小的分崩离析,景象极为骇人。
原本短暂悬停于半空的孟匹夫如遭重击,向后倒飞而回,落地后踉跄几步,踩得一楼地板纷纷炸裂、木屑乱飞。
刘屠狗身后两个孩子却是安然无恙,两人原本面带忧色,虽有心舍命助战却被两人交手的气机余波压迫得连动弹下手指都做不到,至此刻方能自主,彼此对视一眼,已是喜笑颜开。
孟匹夫终于站定,双目圆睁,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脱口而出道:“这是……刀意生光?”
刘屠狗轻飘飘落在楼梯中段,整个人显得光明澄澈,微微颔首道:“正是。”
正是刀意生光,正是灵感初境甚至个别惊才绝艳之辈于练气境即可能掌握的意气生光,正是鲁绝哀恃之摧破天门峰的刀意生光。
他四下环顾一眼,见遍地狼藉,经不住赧颜一笑:“初学乍练,一时没收住手,对不住对不住啊……”
刘屠狗的屠灭刀意,以屠灭锻兵术孕养出的心刀灵根为基,经受了包括鲁绝哀神通一刀在内的无数搏命厮杀的打磨,亦经受了包括镇北鼎气运枷锁缠身在内的夜以继日的洗练纯化。
到了今时今日,先是有感于晏浮生心意不出而灵气相随的玄妙境界,继而受孟匹夫雄浑无匹的神意气机所压迫,终于首度以本来面目现于人前,既无绚烂汹涌刀气为凭,也无猛虎衔刀、刀种生发一类异象相随。
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境界高妙,令孟匹夫这等人物都禁不住见之色变,即便是二爷自己,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正是自今日始,屠灭刀意终于突破了鲁绝哀万古刀意的藩篱,自成格局、自生异象,虽离着飞仙观主的境界相去尚远,但终究在本质上无限接近,可谓之神通雏形!
此时天光早已暗淡,因楼中伙计掌柜都早早被赶了出去,竟是无人掌灯,孟匹夫独自站在阴暗处,闻言脸上并无颓唐挫败之色,反倒是若有所思。
他抬头看向刘屠狗道:“孟某幼时翻阅祖父藏书,得了一本《大逍遥天河经》的残卷,其中提到四种模仿鱼类的功法或者说是四种境界,鲲化鹏飞、鲤从龙去、藏剑心肠、吞舟度量。”
“孟某百般拼凑摸索,至今只侥幸练成了其中留存最多、排名最末的大鱼吞舟图录,今日与刘校尉切磋一场,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下,方知何为藏剑心肠,何为鱼肠剑。原来这胸腹心肠之内,确是可以藏下刀剑的。倘若练成,未必不能再现史册上那次以‘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苍鹰击于殿上’等语句描述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