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兰之丘上,身负濒死重伤的亚瑟王仍未死去。
因为她还在等待。
等待她忠诚的骑士贝狄威尔将圣剑归还。
到那时候,阿尔托莉雅才能安心离开。
自从拔出石中剑后,阿尔托莉雅再也不曾长大。她保持着少女时期的外貌,然而,奇异的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将她看做男人。
那就这样吧。
舍弃身为女性的身份也无所谓。
如果这可以给不列颠带来幸福,让大家露出笑容,那么“阿尔托莉雅”就此消失,只有“亚瑟”留在世间也可以。
于是,不列颠迎来了亚瑟王。
骑士们被亚瑟王的人格魅力和理想所吸引,聚集到她身边,组成了被后世传颂的“圆桌骑士”,而那个带来了圆桌的美丽女士桂妮薇儿则成为了亚瑟王的王后。
王与王后都知道这是名存实亡、不合常理的婚姻,因为婚姻的双方都是“女性”,她们注定不可能拥有孩子。
可是,隐患和不安从此埋下。
叛逆的骑士莫德雷德以亚瑟王之子的身份出现了。
再之后,湖光骑士兰斯洛特与王后桂妮薇儿私奔。
那终于成为了圆桌骑士的传说崩溃的开端。
在卡姆兰之丘上,阿尔托莉雅被莫德雷德重伤,但是,她还未能死去,红龙的心脏仍在跳动,她等待着贝狄威尔将圣剑还给湖中仙女。到那时候,失去圣剑加护的亚瑟王才能够安然离去。
但是,忠诚的骑士贝狄威尔不愿意看到王的死。
他一再犹豫,终于失去了归还圣剑的机会。
亚瑟王未能死去,反而因她持有的另一柄武器圣枪伦戈米尼亚德而化成为另一种存在。
阿尔托莉雅并非“活着”,因为支持肉体生存的技能已经停止,可她也并非“死去”,因为她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仍旧困在失去生机的身体中。她没有可以回归的地方。她比亡灵更加可悲,只能不断徘徊在世间,四处流浪。
最初的一百年,阿尔托莉雅看着不列颠陷入战乱和纷争,看着人们的脸上失去笑容,看着她曾经亲手建起的白垩之城不复辉煌。
之后的一百年,阿尔托莉雅去了其他的国家,踏上陌生的土地,观察不同的人。
再之后许多年,一切“阿尔托莉雅”活着的时候牢记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无论是白垩之城、圆桌骑士,甚至那些侵略过不列颠的敌人。
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
握着圣枪流浪的时间越久,阿尔托莉雅越是远离最初那个拔出石中剑的少女。
曾经的花之剑士完全消失了。
亚瑟王也将要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消失。
就在这样迷茫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在旅行途中偶然遇到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并非“人类”,只是有着和人类相似形体的存在。
那并非“生物”,因为他此刻的“身体”并非血肉构成,而是凭借着力量凝结了身躯。
那是和此刻的阿尔托莉雅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存在。
他站在森林中的湖边,黑铁色的长发梳成了庄严的发髻,但垂下来的部分依然铺到了地面。黄金和宝石在他发间闪耀着光辉,璀璨的装饰点缀了他白色的礼服。
安静不动的时候,他就像是古典油画中的神明,有着超越人类的想象、让人屏息的美。
当他转过头看向阿尔托莉雅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就从那双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绝对不同于“人类”的部分。
黑发金眼的少年凝视阿尔托莉雅片刻,似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神色逐渐缓和,露出了温柔宽和的微笑。
“啊,你是这里的主人吗,还是偶然来到这里的旅客?”
“我并非此地之主,不过是一个流浪者而已。”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手中的圣枪如此回答。
黑发少年向着阿尔托莉雅发出邀请。
“现在的阳光这么好,阁下愿意一起来享受片刻悠闲吗?”
阿尔托莉雅想要离开的脚步不知为何停住了。
或许她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能够看到她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她终于在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亲切感。
就这样,阿尔托莉雅和初次见面的少年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晒起了太阳。
这样的相遇后来说给其他人听的时候,听众纷纷表示“这也太普通了吧?!难道不应该更有传奇性吗?!”。
等到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黑发少年才再次开口说话。
“按照礼节,我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想了很久